岑彥意識到潮州形勢不甚好,握了握手裡的東西,躊躇著是否該換個時辰再提此事。謝正卿瞥見了他手中東西,語氣平淡的詢道:“東西取回來了?”“是,大人。前兩日便派人去取回來了,只是您一直住在褚玉苑未回宮,故而他們今日才呈上。”說著,岑彥躬著身子,雙手將東西呈至首輔大人眼前。謝正卿面色無波,眸中淡然,只隨意的伸手將那黑布撩開了個角,確認這個雕板正系他所尋的那張後,便將那布角復又合上。輕飄飄了說了句:“熔了。”岑彥眉心微皺,帶著幾許憤憤的不甘:“大人,蘇明堂此舉實屬大逆不道!當真就此放過?”謝正卿抬眸看向岑彥,那眸色辨不出喜怒,明明凌厲依舊,岑彥卻覺鋒芒已斂。須臾,謝正卿愈加釋然道:“罷了,一個小小文官,賣弄文字逞幾句口舌之勇,又能掀起多大風浪。何況那丫頭拼了命的四處尋回,想來亦是起了悔悟之心。”再說她時而膽小如鼠,莫說將蘇家治罪,怕是訓誨幾句都能給嚇哭了。入秋的時日已久, 金風漸漸令蘇府院子裡的楓樹飄了紅。天氣越發的冷,頭頂卻正是豔陽驕驕。霜梅哄了幾次, 蘇妁就是不肯頂著那頭金釵步搖從閨房裡出來。自打七日前接了宮裡送來的邀函,她就每日心事重重。今日七夕, 也到了進宮赴宴的日子, 蘇妁便愈加打起了退堂鼓。霜梅一臉愁容的看著她, 莫名有種恨鐵不成金的錯覺。嘴上不住的勸道:“哎喲我的姑奶奶, 進宮就是得穿成這樣打扮成這樣才行的!”蘇妁往銅鏡裡瞥了眼,珠圍翠繞,浮翠流丹,不由得眸中帶怨:“進宮又不是出嫁, 戴那麼多髮飾,還將嘴塗的這麼紅!還有這雙手……”說著, 她將一雙嫩如柔荑的纖手舉至眼前,只見那用鳳仙花繪染的十指蔻丹,灼灼夭夭。霜梅上前按下她的一雙手, 急切道:“小姐,您如今覺得夸誕的這些裝扮, 放到宮裡那都是最不起眼的。平日裡您在家愛怎麼素面朝天都沒關係,可進宮您也好歹顧顧老爺的顏面。”蘇妁站起身來,嘗試著走了幾步, 眼神兒不自覺的往頭兩側飄去,跟著那步搖一晃一晃……她也明白霜梅的話在理兒,可戴著這些東西只覺全身上了枷鎖般, 頭似有千金重。……一個時辰後,蘇妁已頂著滿臉的不情願,下了馬車。這才剛過筒子河,禁衛就不許私府馬車再往宮內行進了,要她下車走著去邀函所寫的暢欣園。原以為大家都一樣便罷了,可才走沒幾步,蘇妁便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。“我是翰林院學士汪萼之女,應福成公主邀約,今日進宮赴暢欣園隨公主一同乞巧。”“噢,既然是汪大人府上的千金,馬車放行。”身側馬車轆轆駛過,蘇妁稍稍側身迴避。心道,哼,原來紫禁城裡也會看人下菜碟啊。直到那馬車漸行漸遠了,她才繼續沿著同樣的道路前行。自從千秋節那日,她就知汪語蝶這個姐姐她是認不起了。只是想到過會兒在暢欣園還將一同乞巧,她又覺得有些彆扭。至今她也想不明白,那個福成公主到底為何邀自己來。想了一路,愁了一路,直到蘇妁覺得腿腳實在累的有些撐不住了,便躬著身子雙手撐在膝蓋上歇歇。這一歇,她才看到身後的一輛黑檀木小馬車。馬車不大,卻是華靡非常,紫綢裝裹,暗鑲琉璃,車簾綴著的流蘇上都串著瑪瑙珠子。意識到這車上坐的定是位不凡的貴人後,蘇妁也不敢失禮,微微頷首過後繼續往前走。可又走了一會兒,她發現那馬車還是緊跟在自己身後……她快,它就快些;她慢,它也慢些;她停,它便駐下。這委實把蘇妁嚇出了一身冷汗!聽說宮裡主子們若是看哪個雜人不順眼,張口就賜一丈紅!自己該不是擋了這位貴人的道兒?兩下里眺眺,如今雖已至夾道,卻並不湫窄,怎麼也能容三輛馬車並駕齊驅。難不成是宮裡有什麼規矩?主子的車碾經過時旁人不得走?如此一想,蘇妁覺得反正禮多人不怪,小心駛得萬年船,便乾脆退到牆邊兒,頷首恭立,想等那馬車過去了再走。……馬車馭位上坐的乃是岑彥,見狀便回頭朝幽簾內詢道:“大人,她不走了怎麼辦?”“她為何不走了?”隔著一層蟬翼紗的窗簾,影影綽綽可見一個荏弱身影立在牆邊兒。岑彥在外頭馭馬,自然看的真切,方才見蘇妁已走走停停了好一會兒,想是路太長體力有些撐不住了。便小聲朝後回道:“大人,蘇姑娘應該是累了,是否要接她上車送一程?”“不。”岑彥身後之處,毫不遲疑的飄出這個字回應。岑彥想不通,也不敢再問,等了沒多會兒,便見蘇姑娘好似是發現讓不起他們,便不再杵著,繼續趕路。岑彥也依大人吩咐繼續跟著她走走停停,看著她慘兮兮的停下來歇腳也愛莫能助。他自然不知大人心中是如何想的。接她上車,片刻便至。陪著她走,其修遠兮……待蘇妁終是走到了暢欣園的外側,身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