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加頷首低笑,手臂被飛揚的絮花撩撥出細微的瘙癢,沉默持續了不短的時辰,哈迪斯扶著樹幹站立起來,任狂亂的黑髮纏繞在臉頰,顯得那樣邪美而高貴。
“沙加,有時候我真恨你,你完全毀了我對修道成仙的渴望。”他向著沙加逼近一步,那氣勢感覺似乎即將展開又一場殺戮,卻在下一秒緩解停歇,“可是有時候我又不得不承認,你替我找回了一些東西。”
“其實他們一直都在。”沙加笑著回答,“只是你沒去發現而已。”
“我知道,他們選擇關押我,正是因為不願失去我。”哈迪斯垂下目光,儘管之前,自己的認知卻一直停留在對他們的限制而怨恨的程度,也許現在真是心境澄明瞭,“有時候,人的野心不得不隨著力量的削減而削減,不是嗎?”
“但你還是不會放棄對修道成仙的渴望,是不是?”沙加似乎洞穿了他的心思那般,哈迪斯遲疑了一會兒,揮手笑道:“你不會明白,夜叉與鬼魂為伍,在生死邊緣看慣了那些掙扎無奈,自當領悟了你們未曾知曉的恐懼。”
“但我想永生應該有其它更重要的意義。”沙加順著飛舞的柳絮將目光放到了遠處,“比如說……永遠活在他人的心中。”
哈迪斯愣了愣,臉上浮現幾分調笑幾分氣惱:“你不是特意來對我說教的吧?”沙加搖著頭:“是關於卡妙的事。”
“幹什麼?”
“有些事情雖可以理解,但終究無法接受,畢竟你滅了他們一族,他是怎麼也無法不心存芥蒂。”聽了沙加的話,哈迪斯卻轉身走開,聲音中夾雜著嘲諷的意味:“我向來敢作敢當,但不喜歡被人強加罪名,星辰族那些人不是死在我手裡。”
“什麼?”沙加疑惑錯愕的目光跟隨著他的身影,依他對哈迪斯的瞭解,他確實沒有理由推託自己犯下的任何罪過。
“頂多是吸了他們族長瀕死的魂魄,反正我們追著童虎到達時,那裡已經是血流成河了。”哈迪斯捻走肩上的葉片,又補充道,“何況夜叉殺人從不見血。”
哈迪斯的話句句在理,沙加沒有道理不信,只是這忽然浮現的疑團,令他有些憂慮,轉身發現哈迪斯已經循著來時的路走回,他也跟了上去:“那你覺得會是誰幹的?”
“你們人類的事情,我沒有興趣管。”
哈迪斯與沙加踏進史昂居所正廳的時候,發現撒加、艾俄洛斯跟卡妙都在,看到哈迪斯走了進來,卡妙臉色有些尷尬,隨即站起身對史昂欠身道:“史昂前輩,出發前我還有點事兒要做,就先走了。”史昂哪裡會不明白他只是不想與哈迪斯碰面,於是點頭應允,哈迪斯卻當什麼也沒發生,在撒加他們對面坐下。
“沙加,你們的聖皇陛下壽辰將至,下旨要所有皇親國戚前往,怎麼你不用去嗎?”史昂用手勢示意沙加落坐。
“我畢竟入了菩提門,儀式上算是脫離了世俗的身份,皇城沒有召集我也是理所當然。”沙加隨即將目光落在撒加身上,有些好奇,“以往聖皇壽宴並不會召集我們這些遠疏之人,這次怎麼會忽然想到我們了?”
“可能因為是六十大壽的緣故吧。”撒加晦暗的神色彰顯著不悅的心情,皇城一個月前便來了聖旨,被他有意一拖再拖,只是想等艾俄洛斯的身體完全康復,才好一同北上,誰知史昂依舊堅持要再過一個月,才同意艾俄洛斯勞途奔波,即是說,他們得暫時分開一段日子了。艾俄洛斯似乎也顯得不太精神,看穿了他們心思的史昂藉著喝茶的空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,本想說些什麼來調侃他們,怎知被人搶了手。
哈迪斯架起修長的雙腿,靠在扶手的手背抵著臉頰,半垂著眼簾:“放心,你不在的時候,我們會替你好好照顧艾俄洛斯的。”撒加抬眼對上哈迪斯的目光,即刻有不明顯的火花在空中點燃,似乎還有硝煙的味道瀰漫開來。
“怎敢勞煩您大駕?”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掛在嘴邊,撒加語調中盡是言簡意賅的告誡。
“客氣。”哈迪斯幾乎也是從齒縫中出氣,艾俄洛斯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,卻又說不上來,只是愣在那兒,還好沙加忽然插話進來,藉故支開撒加:“撒加,師父說在你們臨走前想跟你談談,我們這便過去吧。”劍拔弩張的氛圍得到了緩解,撒加收斂略顯危險的笑容,拉著艾俄洛斯向史昂辭別,待到他們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廳口時,史昂再也忍受不住地大笑起來:“你跟小輩較什麼勁啊!”
哈迪斯斂了笑意,陰沉著臉:“我看那小子不順眼。”
“就因為我告訴你引渡的主意是他出的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