怎能讓她不急,天已放亮,萬一被對方來人捉住,自己事小,老書記呢?一想到二十多年來,老書記慈父般培養自己,教育戰友,為匯江、為祖國建設嘔心瀝血,遭此劫難,心都碎了。狠狠心,決心站到路中間,冒險攔車北上。遠遠地,馳來一輛卡車,忙揮手阻攔,汽車來了個急剎車,司機正想發火,急趨前一步:“大兄弟,真對不起,我因事急,可否捎我一程?”說著,已是兩眼含淚,一狠心,將手錶捋下來:“我的錢被失,這表,是我身上唯一值錢之物,權作車資,望兄弟能高抬貴手。”
她的態度舉止,感動了司機,為難地:“駕駛室已無地方,車上又裝滿了煤,哪能存身?”
秋菊靠近車門:“我站在上面,不勞大兄弟為難。”
司機沉思片刻:“那就委屈你了,上去吧,請收回表,誰沒個為難時。”
秋菊再三推讓,司機執意不收,才千恩萬謝,咬牙拖著雙透骨刺心疼痛的腳,攀車而上。
車上堆尖的煤,秋菊兩腳插進裡面,被血浸溼的鞋,立時成兩個黑疙瘩,手扶車擋欄,隨車急馳而去。
寒風習習,把她紛亂的頭髮吹向腦後,隨風飄舞,冷風象刀子似的吹到臉上,開始還刺骨般疼,慢慢,竟麻木得失去知覺,一股股塵埃,旋起車上煤灰,朝臉上撲來,全然不顧,她的心比賓士的車還急,恨不能立時飛到。
公路與鐵路並行,距離時遠時近,時分時合。後面,一列客車“隆隆”而至,她不由側目看時,突然,與車窗裡兩個熟悉面孔不期而遇,雖一瞬而逝,但都看到了對方:那不是看守自己的頭兒?心一下沉落下來:分明是追捕自己,看來插翅難逃。此時的心,比寒天更加冰涼。她清楚,火車不足二十分鐘,就有一小站,他們決不錯過這個機遇,定會下車堵截。已是華山一條路,別無它途。此時,真可說心亂如麻,萬箭穿胸,苦無良策。但她的性格,決定了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決心與毅力。何況,林飛可期可盼的救助,鼓舞著她殊死一搏,絕不能束手就擒,無功而返。又氣又急,在心中吶喊:‘老天為何如此不公,不給正直的人一條生路?’
思緒,隨著汽車賓士,想起又推翻一個個對策,仍無良策度過此劫。終於下定決心:乾脆,與司機挑明,或得或失,在此一舉,寧可先隱蔽到個村落,爬著也要找到林飛,決不能被捉回去。時間已經不多,主意既定,拼命敲打駕駛室頂。
司機不知何故,車未停穩,她便渾身黑炭般從車上跳下,由於凍得麻木,跌倒地上,幾次咬牙未能站起,司機忙跳下來將她扶起,一臉茫然。
秋菊喘了陣氣,將她的使命挑明,並把剛才險情說了出來:“大兄弟,謝謝你的幫助,我只好走小路繞道步行,才不被他們捉去。”
司機聽了十分動容,他對那些常年沖沖殺殺打砸搶的傢伙早恨之入骨,深情地:“你不早說,前邊有條小路,雖難走,他們不會找到,我本不去省城,聽你這一說,今天定把你送到。”
秋菊感激得兩眼噴淚:“同志,這叫我……”
司機鄭重地:“我也是從部隊轉業不久,你說的林飛政委曾是我的老首長,只是我這個運輸連的小連長無緣相識,你能為救一位老領導逃出虎穴狼窩,千里跋涉,我也是個共產黨員,為啥就不能盡一份力?”說著,對駕駛室裡那位同志:“她的身體怕很難支撐下去,從安全考慮,你只好上去辛苦下了。”
秋菊堅辭:“不,這就夠麻煩了,不能這樣。”
司機心疼地:“你奔波一夜,已夠累了,全當讓我也為保護首長盡點力,按說,這車是不準進城的,為了趕時間,我路熟,繞道把你送到軍區大院門口。”
一抹晚霞,出現在西邊太行山頂的時候,那奇形怪狀的雲,互相疊著,五彩繽紛般,忽分忽合,露出寶蘭色天穹。地平線上,墨一般色澤終於淹沒了最後一縷殘霞,亮出一顆孤獨的星,顏色略顯蒼白,很矜持地閃著,似在不顧疲勞為他們照著前方的路,為其送行。
汽車,馳聘在落日古道上,向萬家燈火駛去,司機路徑熟,七彎八拐,在市區背巷中轉著,終駛向軍區大院門口,催她說:“我不敢停車,你設法進去吧。”
秋菊與司機灑淚告別,待要進門,被站崗的戰士攔住:“同志,找誰,這不是隨便進去的地方。”
“找林飛,林政委。”
“林政委,你……認識他?”兩個戰士見她乞丐模樣,不信任地上下打量著。
這才意識到,一夜賓士,又在煤車上坐了半天,蓬頭垢面,渾身塵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