念頭閃過,他又哂然。別人別人,這邊上唯一的別人不就是自己?想到這個,他又瞅瞅湖畔的傅嫤。她毫無所覺,正一邊悠悠哼著不知名的歌,一邊享受著湖水的清涼,雙足湖水中攪起晶瑩的水花,映得潔白可愛。魏郯收回目光,只聽著那水聲,臉上竟起了些熱氣。第二日,裴潛親自上門來謝。魏郯見了他,心底竟有些小小的心虛。&ldo;市井中終歸人雜,季淵還是多勸勸傅女君才好。&rdo;他真誠地說。裴潛苦笑:&ldo;跟她說過許多次了,她不聽也是無法。也罷,她本不是喜歡安分的人。&rdo;魏郯看著裴潛,他臉上的神色雖無奈,卻毫無厭惡。裴潛才貌俱是優秀,長安城裡明裡暗裡對他有意的女子眾多。可是裴潛卻不像別的紈絝子弟那樣自命風流,對於接近他的女子,他從來不越矩半步。有人笑裴潛是怕丈人怕得做了柳下惠,可魏郯不覺得。因為每次說起傅嫤,裴潛目中的神采總是會變得溫和,唇邊帶著淺淺的笑。或許因為知道了傅嫤的秘密,裴潛對魏郯說了好些傅嫤的事。比如,她討厭讀書。比如,她從小愛算賬。比如,她討厭別人刮她的鼻子。比如,她一直幻想著將來要去海外尋仙山……&ldo;她還非要我帶她去。&rdo;裴潛啼笑皆非。魏郯也笑笑。聽了方士的話就想去尋仙山,的確夠傻。心裡一個聲音道。可當他轉眼看向窗外,庭院的綠影之後,卻仿若藏著一片水光,那邊上,有個女子正哼著歌兒低頭濯足……這以後很長的日子,裴潛再也沒有託過魏郯再去照看獨自出門的傅嫤。不過,魏郯的家就在城南,有些空閒的日子,他會特地去南市,尋一處路邊的食肆坐下來,望著人來人往。&ldo;這位小郎君,可是尋人?&rdo;食肆的婦人很是熱心,三番幾次之後,笑眯眯地問他。魏郯收回目光:&ldo;不是。&rdo;婦人打量他身上的衣服,道:&ldo;小郎君這般一表人才,是羽林郎吧?&rdo;說著,壓低聲音,&ldo;這附近可有不少女子來偷偷問過我呢。&rdo;魏郯訝然。&ldo;哎呀,別人的事,你摻和做甚!&rdo;店主人走過來,對婦人道,&ldo;快去盛羹!那邊幾位等了許久!&rdo;二人你一言我一語,吵吵嚷嚷地走了,留下魏郯一臉哂然。他往四周看去,附近兩間小店裡,看門的年輕女子正朝這邊頻頻顧盼。尋人……婦人的話在耳邊迴響,魏郯忽而覺得自己這樣的確可疑又可笑。舉目看向集市中,人影紛雜,自己又在尋誰呢?他心底突然有些亂,拿起碗把羹湯喝乾淨,從囊中掏出銅錢給了店主人,起身走人。祖父的喪期終於過去,徐蘋的年紀也已經不小。魏郯的父親親自去徐府提親,徐少府允下了,將魏郯和徐蘋的婚期定在來年。魏郯不再去南市,不過,太后每月十五會召貴眷們入宮,當魏郯在宮門前望著那些華貴的車馬轔轔馳入之時,他知道,傅嫤在裡面。他覺得自己有些可笑。就算傅嫤曾讓他覺得傅嫤心動,又如何?正如那香車上貴重的錦簾,雖然厚不過半寸,卻是他不可逾越的阻隔,而裡面的人,甚至不會知道他想著什麼。她的未婚夫婿,是裴潛。魏郯望著遠去的車馬,心中已是平靜。徐蘋的父親徐少府,對他們的婚事並不樂意。這是魏郯曾經聽父親與繼母私下裡說的。魏郯沒有太往心裡去,因為婚事畢竟已經定下了,並且,徐蘋對他不錯。她會時常借出入宮禁之時去看他,每每相見,總是羨煞旁人。&ldo;這般蜜裡調油,休怪成婚那日兄弟們手下無情。&rdo;有人惡狠狠地拍著魏郯的肩頭說。魏郯笑了笑,不以為然:&ldo;爾等放馬過來便是。&rdo;說這話時,魏郯已經是一名小校,而他的父親,據說不久就要調回河西老家任太守。離開長安,許多人是不願意的,可是魏郯知道父親的志向,比起在長安碌碌無為,一方太守更能讓他施展拳腳。&ldo;你也想去河西麼?&rdo;徐蘋問他。&ldo;不想。&rdo;魏郯說,&ldo;陛下明年要拔擢將官,我要留下來。&rdo;徐蘋莞爾,若有所思。就在魏郯以為他再也不會去集市的時候,裴潛卻又來託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