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人看上去不過二十七八的年紀,一身的黑衣顯得人有點過於老成,氣質也有意向老成靠近,大約想讓自己顯得穩重可靠。
可惜他臉色蒼白,卻並不像七絃一樣是那種惑人的白,而是帶著一種令人起膩的如被水泡發過般的感覺,兼之一雙陰鷙的眼睛陰陰地掃過來,幾乎無法讓人產生好感。
“大哥。”溫念遠點點頭,權做招呼。
溫無衣與他倒是同父同母的嫡親哥哥,可惜從小,溫無衣就看他不順眼,他也沒有親近溫無衣的時候,倒疏遠得反而像路人。
溫無衣看著溫念遠,從鼻孔裡發出一個氣音,甕聲甕氣道:“一走那麼多年,你還知道回來,枉費爹孃那麼寵你。”
他不待溫念遠回答,又向七絃看去,嘴裡不停,“又帶了什麼亂七八糟的人回來,玷汙了溫家的地……咦,原來是你。”
上下打量了七絃幾眼,溫無衣意味深長地盯著溫念遠——他倒沒有驚慌失措,只是神色更加耐人尋味。
“把這個活鬼帶回來,你是打算帶累死爹孃,好直接做溫家家主麼?二弟,果然江湖上逛一圈,越發能耐了。大哥一個不察,還當你是當年的病秧子呢。”
這話說得難聽,又極為誅心,幾乎把溫家全家除了他自己之外都咒了進去,還興致勃勃。
溫念遠卻懶得與人做口舌之爭,他甚至沒有多看溫無衣一眼,彷彿這麼一個大活人根本不存在一般,自顧自回頭攜了七絃的手,“跟我來。”
七絃揚眉,也就任由他拉著,行過溫無衣身邊的時候,轉頭對他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。
溫無衣呼吸一滯,想罵兩句,待目光落在兩人相交的手上,又慢慢地帶出了些許狐疑的神色。
只是他的疑惑,對於那兩個人來說,什麼都不是。
溫無衣低頭,握緊了拳,強忍著掩去眼中的憤恨之色,他弟弟也就罷了,就連那個雜種,都敢不把他放在眼中。
此時溫念遠已帶著七絃,徑直去了溫家家主的書房。
這個時辰,家中若是無客,他的父親溫於斯一般都在書房中,不是看各類刀劍鞭法,就是鑽研溫家家傳的秘籍《幻音譜》。
當他們一前一後跨進書房的時候,那個中年男人果然穿著家常衣服,正靠在椅背上,手中拿著卷泛黃的冊子在翻看。
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,他臉色不豫,頭還沒抬已經開口數落道:“不是叫你們不要進來麼,竟敢——弦兒?”
他淡淡的語氣中帶出一絲喜色,目光落在溫念遠的臉上,端詳了他半天,才嚴肅地說:“既回來了,待會兒去見見你母親,別叫她日夜懸心。”
雖做出了嚴父神色,但無論溫念遠還是七絃都看得出來,他對於小兒子的關心掛念之情。
當然,這關心與掛念,僅僅是對溫念遠一個人的——他在溫家的名字,叫做溫弦。
而溫念遠不過是他為了紀念那個遠方的人,而給自己取的名字罷了。
而那個他所在意的遠方的人,此刻就跟在他身後。七絃聽著溫於斯如此關切地叫著“弦兒”,卻非常清醒,那人口中叫著的,並不是他。
“父親。”他不知想到了什麼,嘴角的笑意愈深,見溫於斯沒有要注意到他的意思,於是自己出聲喚起他的注意。
溫於斯彷彿這時才意識到跟著愛子進來的還有另外一個人一般,抬頭打量了七絃兩眼,半響才有點明瞭的神色,無悲無喜地隨口道:“是你。既然回來了,就回你自己那地方去住,無事不要過溫府來。”
沒等人回答,又不悅地皺皺眉,“不要叫我父親。還有,離弦兒遠一點。”
說完他又低下頭去,認真地翻著手中的《幻音譜》,顯然不打算再多說。
這份家傳的音術秘籍中記載的關於以音攝魂的境界,一共有十層。
溫於斯少年時期一帆風順,一路練到第六層,如今已過不惑之年,卻依然停留在第八層,怎麼都無法再進一步。
更別提傳說中“大音希聲”的最高層第十層,傳說溫家祖上曾經有人練到過第十層,到了大音希聲的境界後,任何聲音都可為己所用,控人心魂。
溫家這麼多代以來,也只有那麼一個奇才,練到過這個境界,此後便再沒有出現過。
溫於斯一心想做這百年不遇的第二個,是以對鑽研秘籍格外勤奮。
等專注地翻過一頁,好一會兒他才注意到不對勁,分明沒有聽到有人離開的聲音。
於是他面色不快地再次抬頭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