騎了好一會兒摩托,一回到家,就見老縣長父親正在院內樹蔭下坐著等我——我給了他家裡鑰匙的。
“老縣長,讓您久等了。”我趕忙打招呼。在外面我們不以父子相稱,因為他不讓,也不知道為什麼。
“沒多久,沒多久。我今天打攪你了,沒讓你釣成魚。”老人家說著想站起來,他身子特別胖,動作有點艱難。
“您老坐著別動,一會兒我扶您進去。”我連忙拿話攔住他。老人家雖然耳聰目明,但畢竟七十有七,身子骨沒那麼好了,這也是我一直想把他老人家接家裡來住的原因。“您這是什麼話?您也知道我不喜歡釣魚的,都是他們好心相邀,不好拒絕。您老是不是不拿我當兒子啊?”
“呵呵,啥當不當的,本來就是我兒啊。”老人家呵呵笑著。
這時我已經放好車,就扶著老人家進屋。他一邊走,一邊側著頭看我,神情很專注,眼睛似乎有點溼潤。這一瞬間,我內心一震,覺得這目光好像似曾相識;轉念又想,我這是怎麼啦,跟老縣長父親認識這麼多年,他的目光自己哪裡能不熟的?
進了屋,我把老人家扶向樓上大陽臺,老人家不喜歡吹空調,每次來家裡都喜歡坐在這兒吹風。
我家坐落在市郊的一條小溪旁邊,小溪在這兒拐了一個彎,我家就在灣內一小塊地上。這是個單獨的庭院,大門向北,前面有個院子,打院子裡進出,對面隔著一條公路才是街坊。這樣,我家顯得非常的僻靜,只是地基窄了點。樓下是大廳、廚房加飯廳、雜物間和衛生間,樓上是三間臥室和一個後來改的淋浴間。大陽臺在南邊樓上,正對著小溪,隔著小溪是個鄉村度假屋,溪邊有不少樹木,風景挺好還很涼快。
我扶老縣長父親在一張藤椅上坐下,然後自己坐在他對面,問:“父親,您找我這麼急有什麼事嗎?”。
老縣長父親臉上帶著期待看著我說:“一楓啊,我想搬過來跟你一起住,行不?”
“您說啥?”我驚喜得蹦了起來,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。“父親,您???您是說???”
父親笑了。“我想通了,過來跟兒子好好親熱親熱。”
“父親,”我上去抱住了他老人家,眼含淚水,聲音也已經哽咽。“您、您終於??????肯要兒子啦!”
“傻話,我啥時候說不要你了?”父親哈哈笑著。“哈哈,兒子這麼孝順,父親捨不得不要呢。”
我頓時高興得都有一點不知所措,真的就像個孩子,圍在父親身邊打轉,不時地用手觸碰一下父親的身體——他的臉頰、肩膀、後背。
“父親,您知道嗎?當年在您身邊的時候我就想告訴您,在我心裡您就是我的父親。文革的時候,沒了您的訊息,您知道我多痛苦,多絕望嗎?我感覺自己像是被抽空了一般。文革後,我終於又見著您了,還對您講出了心裡話,您也肯承認我這個兒子,您知道當時我多麼高興啊!後來,您離休了,我就天天巴望著能把您接到身邊來,讓我好好伺候您、孝敬您。再後來,您來了,卻不肯跟我住一塊兒,還不讓我在外面稱呼您父親,您知道我多失望啊父親!那時候我有點怨您,怨您不理解兒子,兒子就是想跟您在一起,能天天看見您,伺候您。父親,我以後能時時刻刻這樣稱呼您嗎?我是說在外人面前,我想讓大家都知道,您就是我父親。我、我還想靠在您的懷裡,就像小時候靠在我大懷裡一樣。”
父親坐在那兒帶著滿臉的幸福和欣慰,呵呵笑著說:“好好,父親什麼都應著你就是。”
“真的。”我喜出望外。“什麼都應著我?我能躺在您懷裡?
“來吧,我的老兒子。”父親張開手一把抱住我。
我懶懶地躺在他懷裡。“我可以在外人面前稱呼您父親嗎?”
“可以,隨便在什麼人面前都可以。認識的、不認識的都可以。”
我看著父親,還是有點難以置信,父親屬於我了。
“我這兒子,六十出頭還像個孩子,咋地能照顧好我哦?”父親故意苦著一張臉逗我。
笑了一陣子,父親拍著肥大的肚皮說他肚子提意見了,我這才發現時間已經不早了,就樂顛顛地去煮飯。父親站起來要幫我的忙,我不讓,父親就拿眼瞪我。“你看你看,我為啥不願意跟你住一起?就是怕你拿我當菩薩供著。”沒奈何,我只好答應他。
我們一邊做飯,一邊互相看著,不時地笑一笑,還會說一些以前的事情。
“父親,您還記得我們剛認識時候的事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