裝甲兵的造反派們對曾正魁一直是耿耿於懷,許光達獲釋之後,她幾乎是天天來看望,幫助許光達查資料,寫檢查。這使造反派們坐臥不安,擔心這個“黑聯絡員”到處聯絡。造反派們為了控制曾正魁的行動,勒令她交出裝甲兵大院的“出入證”,理由是:你不是裝甲兵的人,不準出入裝甲兵大院。
這種情況,許光達也沒有任何辦法,只好對曾正魁說:“你回家去吧,我這裡不用擔心。”
“不,爸爸,這個時候我不能離開你。”曾正魁的態度很堅決。
“要不,你同延濱結婚吧。”許光達徵求曾正魁的意見,想這樣來解決問題。
本來,曾正魁和許延濱想把婚期再拖一拖,至少要等到許光達的問題搞清楚,到那時,選擇一個好日子,把喜事辦了。可是,現在造反派要攆曾正魁出去,曾正魁和許延濱商量,同意結婚。
曾正魁到學校去開證明,學生科管這事的人卻不給開,要曾正魁經所在班級的紅衛兵討論後,拿出一個意見來,然後再說。
“我結婚,是我自己的事,憑什麼讓他們討論?”生氣之後,還得想法開證明。校辦公室王主任,老工人出身,與人為善,當曾正魁提出要開結婚證時,王主任笑眯眯地說:“這很簡單嘛!到學生科就可以開嘛!”
曾正魁把開不出證明的原委說了一遍,王主任也感到生氣:“太欺負人了,結婚還用別人討論?我給你開。”王主任在證明上寫好了有關情況,正要蓋章,卻又停了下來,關切地說:“小曾,結婚可是人生大事,可要考慮好噢……”
曾正魁很明白這話外之音,那就是說同許光達這個有問題的人的兒子結婚,非同小可,搞不好,就會因為加入“黑幫分子”的家庭,毀了自己的前途。
曾正魁沒有任何多餘的思考,非常堅決地說:“王主任,謝謝你的關心,這事我已考慮好了,請你給我蓋章吧!”
許延濱在哈軍工紅衛兵駐京辦開來了介紹信。
沒有舉行結婚儀式,也沒有通知任何親友,曾正魁連爸爸媽媽也沒有通知。她是一個剛強的姑娘,信守自己的諾言,在“二月兵變”的問題沒搞清楚以前,她真就沒有回解放軍總醫院,她怕連累父母,也怕給許光達帶來新的麻煩。
天下的父母都是疼孩子的。有一天,曾誠富給曾正魁打來電話,約女兒出來見一面。父女倆相約坐上了公共汽車,到郊外的盧溝橋下見了面。
“爸爸!”曾正魁呼喚著,撲到父親的懷裡,嗚嗚哭起來。多少思念,一齊隨淚水奔流。
“正魁……”曾誠富撫摸著女兒的頭,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不過,最難過的是鄒靖華和許光達,兒子和兒媳的婚事辦得這樣簡單,他倆很內疚。如果不是在“文化大革命”時期,像他們這樣的家庭,就這麼一個兒子,婚事一定是熱熱鬧鬧。現在……許光達想到的更多,當年他自己結婚時因白色恐怖,婚禮就夠簡單了,沒有想到,幾十年之後,兒子的婚事也因自己受連累。
曾正魁成了許家正式成員,造反派再也沒有理由收回她的“出入證”了。
共同的信仰把他們的命運連在一起了,四口之家團結得很緊密……
許光達的檢查材料已經寫完了。這時,他的心情也格外的輕鬆,把自己的缺點、錯誤系統地整理出來,如同卸去了身上的重負。現在他等待機會,讓自己的靈魂“亮相”,一個徹底的無產階級革命的戰士,還有什麼需要隱瞞呢?把自己的生命都交給了黨的事業、人民的事業。還有什麼值得去隱瞞呢?
1967年8 月14日。天高氣爽,北京的夏天並不那麼熱,微微的南風,吹著樹葉,嗖嗖地發出有節奏的聲音。
許光達很久也沒有這樣輕鬆了,他隨著《英雄交響曲》的樂曲,輕聲地哼唱著,鄒靖華在院裡給花兒剪枝、澆水、收拾庭院。
許光達高興的情緒影響著鄒靖華,“文革”以來,難得見到許光達有這麼好的心情。許光達被拘押的日子,多少個夜晚,鄒靖華徹夜難眠;許光達被釋放後,他自我檢查,鄒靖華也整日忙碌不停。今天,見丈夫這般高興,鄒靖華也感到格外輕鬆。
咚、咚、咚……一陣急促的腳步聲,許光達面露喜色,他估計是造反派來找他作檢查。因為,在那個動盪的年月,人們都變得謹小慎微,走路時也腳步輕輕,怕觸犯“紅色的恐怖”。唯有造反派才“理直氣壯”,走路也是肆無忌憚,無敵於天下。
是造反派來了,許光達的判斷是對的。可他,指揮千軍萬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