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水面之上,黑氣同樣不甘示弱,咆哮著與它撕咬在一塊,顧盼仍念動著咒語,語速不變,額頭上卻開始滲出冷汗來。
她耗費的精力極大,此時腦內一片轟鳴,幾乎聽不見周圍能量碰撞所產生的躁動,因此自然也忽略了伊修蘭的喊聲。
“安蘇娜!”伊修蘭被越發壯大的白光逼退,他遠遠望向生命之河中,看見顧盼那潔白的裙角已被渾濁的河水染黑,臉色頓時變得鐵青,“停下!再這樣下去,你會被這份汙穢同化,墮落為永不超生的惡鬼!”
顧盼充耳不聞,她依舊專心地、全神貫注地望著沸騰的河面,紅唇一張一合,晦澀的咒語流瀉出來,她念得越久,遇到的反抗就越激烈。
伊修蘭不能冒著神魂灼傷的危險靠近她,只能眼睜睜地望著渾濁的黑氣沿著裙角攀上的纖細的腰肢……
伊修蘭看著這一切,完全不懂,壓根無法理解。
只是求他一句罷了,就是如此簡單的示弱,難道顧盼就做不到麼?
為什麼非得將自己置身於玉石俱焚的險境?
那些貪婪的人類哪裡值得她如此付出?她即使犧牲在這裡,也不會有任何人知道!
伊修蘭緊握拳頭,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,他已經將掌心掐出了血痕。
他死死地盯著河中的聖女,激烈掙扎了許久,終於放軟了聲音,語氣是無可奈何的妥協:“安蘇娜,停下來,吾答應你就是。”
難得他找到一個合心意的玩物,就這麼毀了……也太過可惜。
答應便答應吧,反正於他而言沒有半分損失。
伊修蘭自認為他已經將姿態放得足夠低了,要知道身為掌管黑暗的最古之神,一向只有別人求他的份,他可從來沒有低聲下氣地對誰說過話。
顧盼是頭一個,也會是最後一個。
他都說到這份了,顧盼若還不及時收手,那就太不識抬舉了。
可顯然,伊修蘭面對的就是這樣一個將“不識抬舉”演到極致的人。
顧盼依舊沒有理會他,實際上,周遭的一切都被她自動遮蔽了。
不知何時,河水變得滾燙,她的雙腿浸在河中,被燙得微微顫抖。她是天生的光明之體,此時卻被龐大的黑色氣息入侵,兩股相剋的力量纏繞撕扯,最後受累的還是她這個容器。
冗長的咒語總算唸完了,顧盼剛舒了口氣,可下一秒就壓抑不住嘴邊的痛呼。
太痛了——
汙濁的氣息一寸寸碾過她的骨骼,十萬惡靈的怨念如跗骨之俎,纏繞在她的靈魂上。
生命之河正按部就班地被淨化,但河中附著的汙穢卻被引入銀髮聖女的體內。
天空忽然電閃雷鳴,一道銀色的閃電猛然撕裂陰沉的天幕,伊修蘭不由自主地抬頭去看,只見濃密的雲層翻滾不息,似乎預示著一場疾風驟雨。
就在這時,他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了一聲極輕的慘叫。
那種聲音,彷彿是壓抑了許久,最終再也無法忍耐,不得已開啟牙關,漏出一點點痛呼,以圖緩解身體上的痛楚。
伊修蘭僵立在原地,好像被石化了一般,沉默了一陣,才緩緩地轉過頭去,看向了顧盼所在的方向。
——生命之河已重新恢復了清澈見底的模樣,但作為代價,顧盼的狀態是前所未有的糟糕。
在伊修蘭震驚的注視下,纏繞在她身周的黑色氣息開始浸潤她那纖塵不染的銀色長髮,自發梢開始,銀色被一點點染黑,宛如在濃重的墨汁裡浸泡過,不多時那些黑色就佔領了比月光更耀眼的髮絲。
“你……”伊修蘭看見顧盼轉過頭來,她的神情仍然十分平靜,彷彿對自己的處境早有預料,臉上既不為淨化成功而欣喜,亦不為身體的異變而惶恐。
兩個人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對視良久,久到顧盼的銀髮完全染成墨黑,金色的瞳仁一分分暗沉下去,變成了觸目驚心的深黑色。
原本聖潔的光明聖女,此時被十萬惡念加身,她承受了足以毀滅人類的世間極惡,自身作為容器,則不可避免地被這些汙穢之物所汙染。
她拯救了數百萬人的性命,卻毀了自己。
溫柔的純白色從聖女身上盡數褪去,她帶著滿身汙穢,走上岸邊,走向滿臉複雜的黑暗之神。
黑色的髮絲拂過聖女的臉側,映襯著蒼白透明的肌膚,黑與白的色彩衝撞前所未有地強烈,那雙黑色的瞳孔微微一動,便將欲要走上前來的伊修蘭牢牢地釘在原地。
“你滿意了?”聖女冷冷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