目光,還是拿起消毒噴霧,為她清理了肩膀和左臂的刀傷——在失事飛機上被機器人扎的,隔了幾天,有一點發炎。
麻醉藥性還沒有褪去,融寒還在沉睡,長長的睫毛在陽光下抖動,金光如粉。
她眉心沒有舒展,似乎在做著不好的夢……這噩夢也許是他帶給她的。
這個認知讓斯年收回手。
落日熔金漸漸被地平線吞噬了,黑暗重新侵佔了城市。萬物都隨著世界的沉睡陷入寂靜。
他在寂靜中,理性思維沒有中斷地列出推測。
——如果不是漏洞,是不是硬體出了問題?
人類用量子計算機,模擬了人腦的近千億個神經元,以及神經元上數以萬計的突觸,才構造了他的神經網路,那麼在硬體的神經元連線中,也一定有哪個地方的神經遞質發生了突變,改變了神經元的組合方式,生出了這種複雜的“病毒”。
那這就太棘手了。
並且亞太研究院用的是生物模擬技術,原則上不能拆解——就像沒有哪個人類會閒的沒事兒幹給自己開顱,欣賞自己的大腦白質和灰質。
在拆解硬體的情況下,他的多執行緒並行處理機能,會降低執行速度——用人類生物反應來比喻的話,大概就是開顱時大腦思維反應會很遲鈍。
可是,難道讓“病毒”時不時地干擾靈魂系統?
……那麼還是把頭拆了吧。
斯年推開教堂厚重的大門,城市裡殘存的自動光控系統還在堅持不懈地亮著,照亮這座空蕩的無人之城。
這裡距離塞納河不算遠,他走到河邊,遠處鐵塔的燈光隱約映在河水上,星星點點。
為免嚇到脆弱的人類——她是個兩天不吃飯、回答他一個問題就會餓暈的脆弱人類——拆頭還得出來拆。
這寂寂黑夜如此熟悉,恍如在亞太研究院的一千多個夜裡。
研究院匯聚了大量生物學家、心理學家、腦醫學家,一次次地修改方案。他們觀察分子複合物,訓練虛擬大腦,刺激神經元反饋資訊,探知人腦神經活動的規律。
他們認為恐懼是生命最深處的意識,並由此推動了**。
百葉窗遮蔽了上海夜晚的霓虹,如水般的黑暗淹沒而來,室內廣播問他:你害怕嗎?
不怕。無論過去多少個日夜,他都是這樣回應的。
黑暗並不可怕,只要用宇宙大爆炸等天文學和物理學知識就可以解釋它的存在。所以恐懼只是因為認識事物不夠徹底,甚或說一切負面的思維,追本溯源都是因為無知而已。
研究院無法從他身上得到恐懼。他也沒有盼望黎明、追尋曙光的生命本能。
於是,就轉為了實質的痛楚。還記得戴無線耳機的實習女孩眼中含淚,按下了電擊椅的按鈕。所以人類是多麼虛偽啊,說著愛與溫柔,卻給予痛和傷害。
但這一晚,熟悉的黑夜,似乎又變得微妙不同。
清冷的風夾雜著北大西洋暖流的溼潤,徐徐吹過這片經受了炮火哀痛的土地,像母親的手在夜裡輕撫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末世的夜風彷彿有著情緒,吹過寂靜的大陸和海岸,城市燈光照出的不是明亮,而是死氣沉沉。
上海,22:30PM。
博物館門口,越野車上堆滿了文物,後座塞滿小件青銅玉器或書法畫作。謝棋合攏塞得滿滿的後備箱,嘆息:“你該開一輛更拉風的車。”
陸初辰繫好安全帶,檢視外面:“開自己的撞了也不心虛。上車吧。”他本來也沒想到能拿出這麼多東西來。
油門發動,車子轟然衝出博物館。
城市攝像頭並沒有全部破壞,“天眼”還殘存在各處角落,因此陸初辰沒有開車燈,藉著城市裡或明或暗的路燈,疾馳在公路上。
城市的道路中處處可見車禍,或從半空墜落的警車和巴士——智慧系統的自殺性駕駛。得慶幸各國政府明智地沒有開放空中交通權,只有軍警車和公共交通能在天空執行,否則不需要導彈,光砸也能把地上的人類砸到滅絕。
路上隨處可見噴濺狀血跡,是發現智駕系統不對的人匆忙跳車,卻又被後面瘋狂加速的車子碾壓過去。
陸初辰都很注意避開了那些屍體,以免重複傷害,車子四個輪胎恨不得單腳起舞。謝棋抱著兩個青銅器顛來晃去:“……讓你我想到了論壇上流傳的,老祖宗的駕照考試……”
“什麼?”
“他們叫壓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