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讓我搬過去住。我不同意,他又要生產隊派人把這草屋修補好。生產隊的幹部知道了我曾救過縣長的命,又瞭解他的牛脾氣。即使有人心存腹誹,行動也不敢冒昧。因此,我得到了比一般右派無法得到的禮遇。善彰侄兒也像愛戴父親那樣愛戴我,讓我有回到家裡的感覺。路遙識馬力,困厄見真情。這兩年使我真正感受到,高天不可侮,人心不可欺。
“毛主席有兩句詩:‘高天滾滾寒流急,大地微微暖氣吹。’他是說當時的國際形勢。可是借用來寫我的處境,也微妙貼切,當然這不是主席的本意。我回到家鄉,確實像從冰窟中走到火爐旁。農民嘛,在地上爬,在泥裡滾,他們處於社會最底層,你就是狠狠地打,他還是在地上滾泥裡爬,無所謂倒不倒。他們能務實求真。這是難能可貴的‘微微暖氣’。惟有這‘微微暖氣’,我才感到無窮無盡的溫暖。在這裡,由於有許多人的關照,就是在‘覆巢’的之下,我這枚殘缺的‘卵’還是得到了無微不至的呵護。在昆師就不同,他們每個人都有一個工作,按習慣的說法,有一個‘飯碗’。他們的地位雖不算高,但畢竟不在地上滾,泥裡爬,他們就怕砸破飯碗,就怕被DD在地,踩入泥裡。因此,他們只能仰人鼻息,倒黑為白。即使看到皇帝光著屁股,不著一絲,也只能違心地拾人牙慧,說皇上穿上了最漂亮的新衣。誰還敢務實求真,自尋倒黴。昆師那裡,天雖不算高,可確實‘寒流滾滾’。我到那裡去,無異於羊入虎口。我想,今後長時期裡,這‘微微暖氣’仍然無法驅走‘高天滾滾寒流’。我還是與這裡的人一道,爬在地上、滾在泥裡的好。”
“文舟,我們常說,道路是曲折的,前途是光明的。我們不能因一時道路的曲折,而看不到前途的光明。不要因為一時的冤屈,就喪失了前進的勇氣。隨著時間的推移,一切都會好起來的。”長芳雖然知道,在濃黑的夜裡瞎闖的行路人,曇花一現的幾點微弱的燈光,雖然也可以讓瞎闖的行路人辨明一段路,可是它無法照徹黑暗,讓人找到走出困境的路,不過,目前她除了用這好心的微光慰藉外,她還能有什麼辦法呢?想到此,她又不禁鼻酸心痛,眼淚汪汪。
“芳洲,一個人即使病入膏肓,來看他的人,當著面,沒有一個不說病有起色,不久就會康復。這種好心的謊話,誰都能夠理解,你對我的這種深切的同情,我由衷感激。但是好心的謊言,無法掩蓋嚴酷的現實。誠然,我們的黨是一個偉大的黨,古今中外的一切政黨、政治團體,都無與倫比。她取得的輝煌的成就,可以塞天地,齊日月。不過,我們當代領導者,即使是高與天齊的偉人,也是從舊社會過來的,他們思想上也難免打上種種舊的烙印,而這烙印就是他不可逾越的喜馬拉雅山,有時他還得遵循老黃曆,走舊社會曲折的老路——一條與新社會背道而馳的錯誤的道路。我們黨幼年時期犯過的幾次重大錯誤,不也是那幾個大人物的舊思想烙印在作祟麼?過去如此,今天如此,今後也無例外。那些炫耀自己一貫正確,或者盲目吹捧別人是神靈的人,都不過是有意或無意的騙子。
“自古以來,政治家為了自己或某一政治集團的利益,玩弄權術的事是常有的。曹操宛城戰張繡,為了擺脫困境,他曾借人項上人頭,但他日後還是善待了他的家屬。我們黨是無產階級政黨,怎麼能冒天下之大不韙,玩弄市儈手段,口裡說得天花亂墜,腹中矛戟森然,哄騙普天下計程車人墜入陷阱,還美其名曰‘引蛇出洞’。並由此株連及其子孫?這事當年曹操都不曾為、不敢為,那麼現在為什麼有人要這麼做?他們就是為了完整無缺地牢牢地把握國家的權力,他把自己當作珠穆琅瑪峰,高高在上,任何人都只能頂禮膜拜,不能有絲毫褻瀆。他把人民賦予的權力當作私產,不許任何人‘問鼎’、‘分羹’。誰要稍有越軌,就犯了‘大不敬’。殺雞儆猴,當然首先從喜歡口議腹誹的知識分子開刀,首先用右派這個名目把他們釘在恥辱柱上,砍殺右派這些‘雞’的政治生命,樹起反面教員標杆,其目的無非是為了‘儆’那些想‘問鼎’‘分羹’的‘猴’:‘猴’們,你們得老老實實,否則,這些‘雞’就是你們的榜樣。其實,‘雞’殺了,卻‘儆’不住猴,因為這些‘問鼎’‘分羹’者,不是可以任其擺佈的‘雞’。因而這兩年又要反右傾,殺幾隻小‘猴’‘儆’大‘猴’。其實,真正的革命者,為了人民的利益,為了奪取革命的勝利,過去不惜拋卻身家性命,進行過無畏的戰鬥,個個都是無私無威的英雄,成熟的政治家。他們對天下大勢,革命前途,人類理想,都有自己的認識,自己的追求。即使刀架在脖子上,也會面不改色心不跳,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