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嗯了一聲,低聲說:「你說完了嗎?」
出乎意料,他再沒憤怒地大吼大叫,沉默片刻,突然開口:「話還是當面說,你在哪兒?學校還是家裡?」
「正在回家。」
他瞬間又爆了:「回家?你昨晚在哪裡?住那個流氓家?!你們怎麼會認識的?」
她還是不說話。
譚書林莫名其妙怒了一陣,只丟下一句話:「在你家門口等著!」
結果他反而比她還先到,海雅從計程車上下來,就見到譚書林抱著胳膊滿臉烏雲地站在小區門口,奇怪的是,他沒開那輛沃爾沃,反而快步走過來,把她往車裡一推,緊跟著自己也上車,吩咐司機:「去xx路。」
海雅問:「你的車呢?」
譚書林陰沉的表情瞬間又掠過一絲不自然,反問:「你問那麼多幹嘛?」
她木然轉頭望著窗外風景,一個字也沒說,結果倒是他自己憋不住,咳了幾聲,說:「我本來就不喜歡沃爾沃,可我家人偏不讓我自己選車。正好弄酒吧要錢,我的存款有點不夠,就把車賣了,等回本後再買輛。」
海雅淡淡哦了一聲,似乎興趣不大。譚書林真不習慣,祝海雅以前不是這樣的啊!好像就從來n城上大學後,她就變了,以前那個可憐又可恨的小東西跑哪兒去了?
他回頭皺眉仔細打量她,印象裡她也從來不把頭髮放下來,總是扎著土氣的馬尾巴,裙子不短過膝蓋,眼前的人長發垂腰,發尾有天然的捲曲,t恤牛仔褲,神情清冷,眼裡布滿血絲,完全是一付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。
莫非是因為他找了個合心的女朋友,所以自暴自棄?譚書林20年來人生詞典裡只寫滿一個詞:「自大」,於是他瞬間釋然了,還有點得意,抱著胳膊問她:「你怎麼認識那流氓的?」
海雅沉默了很久,才慢慢說:「他……是我男朋友。」
他切一聲:「騙誰呢!」
他要相信才見鬼,她肯定是故意這麼說,想引起他的注意。
海雅還是沒反應,彷彿根本沒聽見他的話,心不在焉。
計程車很快就到了目的地,附近是步行一條街,眾多商鋪鱗次櫛比,譚書林領著她進了一家義大利餐館,他這人出去吃飯,從來不去單人消費300元以下的地方,奢侈慣了的。
「這家意麵不錯,桃子很喜歡。」他拿著選單自作主張替她點了菜,隨即又解釋,「哦,你也見過桃子的,她是我女友。」
海雅拿著桌上的塑膠小招牌心不在焉地看,好像整個人的魂都不在這裡。譚書林敲了敲桌子,有些不快地提醒她:「祝海雅,我在跟你說話。你最好給我解釋一下昨天的事。」
她放下小招牌,盯著他的雙眼,他被看得有些不對勁,特別不知道是一夜沒睡還是哭過,她兩隻眼睛紅通通的,那模樣有點小嚇人。
「我有說過不想再見你吧。」她緩緩開口,「你以為是醉話?」
譚書林再也沒想到她一開口就說這個,按照慣性,她至少要先道個歉。他一下火了,指著顴骨上一小塊淤青低吼:「看看!我爸都沒打過我!你懂不懂禮貌?連道歉都不會說嗎?」
她聲音淡淡的:「我沒覺得有什麼錯。」
他氣愣了,指著她半天說不出話,她還是很冷靜,冷靜得彷彿整個神魂都不在這邊:「譚書林,我早就不喜歡你了,你要是自覺點,就別總在我面前晃,你的事我一點興趣都沒有——這話你願意說給誰聽都行。」
譚書林胸口噌一下騰起一股碩大的邪火,拳頭狠狠砸在桌上,震得盤子叉子嘩啦啦亂響。
「滾!」他怒吼。
海雅起身就走,剛走到門口又被他拽住胳膊,他可能氣得不輕,手都在發抖,連聲說:「祝海雅,你真是越來越好了!你行啊!」
「保安要過來了。」她沒有掙扎,冷冷提醒他。
譚書林再也受不了她那種看死人的表情,一把將她推開,剛巧店門是開著的,海雅踉蹌著從臺階上摔下去,坐地上半天爬不起來。
膝蓋和手肘劇痛無比,估計是擦破了,海雅咬牙起身,撣撣身上的灰,拔腿就走。
她渾身都在發抖,不是因為疼痛,可能是恐懼,也可能是興奮——她終於什麼都說出來了,也沒有想像得那麼困難。她知道譚書林如果把今天這話告訴爸媽,整個天地都會為之變色,一想到這種結果,她就怕得想要痛哭,但這樣也好,無論是自我欺騙還是自我厭惡,最好在今天全部結束,她已經受夠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