過了一片山林，前方豁然開朗。夜色中，大地寬闊得似乎無邊無際，農田和鄉邑在大地上依稀可見，飛馳地後退。心急劇地跳動，我卻覺得心奮不已。夜風呼呼掠過耳邊，我的頭髮向後飛揚。抬起頭，明月就掛在上方，似乎觸手可及，淡淡的雲形如綾紗，在月光中隨風縹緲。不時有鳥兒飛過身旁，衝我們唧唧地叫，我可以看到它們在腳下展翅樣子。一切仿如夢境一般。怪不得都想修仙，再不濟也要當妖。我突然領悟到為何若磐一定要等到晚上再走。這傢伙大約不會隱身，光天化日下這麼個龐然大物飛上半空，不嚇死人才怪 。回到棲桃館，已是深夜。看到我回來，管事似乎鬆了口氣，卻又立刻拉下臉來，領著我去見柳青娘。&ldo;在城外迷路？&rdo;堂上，柳青娘喝著茶，話音緩緩：&ldo;三日之後就要赴京，你若此時不見，可知我麻煩？&rdo;我低頭道：&ldo;弟子必無下回。&rdo;&ldo;好個必無下回。&rdo;柳青娘冷笑，放下茶盞：&ldo;你雖非賣身，可入了棲桃便是棲桃弟子，&lso;必無下回&rso;之類的話，這館中可從未有過。&rdo;她語氣凌厲，我望著她，幾乎無言以對。正尷尬間，這時，管事在外面稟報：&ldo;夫人，闢荔公子來訪。&rdo;柳青娘神色微訝，與旁邊的承文相視一眼，又看看我。我聽得這話，也頗覺得意外。&ldo;請他入內。&rdo;柳青娘淡淡道。管事在外面答應了一聲。沒過多久，窸窣的腳步聲傳來，管事領著一人入內，衣飾儒雅，正是妖男。&ldo;闢荔深夜打擾，夫人恕罪。&rdo;妖男看我一眼，面含淺笑，向上首的柳青娘款款一揖。柳青娘亦微笑，看著他，目光變得溫婉。&ldo;公子哪裡話，&rdo;她聲音柔和：&ldo;寒舍得公子蒞臨，妾求之不得。&rdo;說罷，讓承文將下首一席置好，請妖男落座。妖男並不客氣，謝過柳青娘，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。&ldo;不知公子來訪，所為何事？&rdo;柳青娘讓承文斟茶，問道。妖男莞爾，看看我：&ldo;某今日邀表妹出城，不料迷路失了方向，至今方歸。聞得夫人治館甚嚴，表妹出館皆因闢荔，還望夫人勿怪，此乃其一。&rdo;聽他說出這話，我心中稍稍安穩，這人還算有些良心。柳青娘看我一眼，淺笑依然：&ldo;公子所言，妾自然理會。然，白芍已入棲桃門下，當以弟子規矩管束。&rdo;我的心又微微提起。&ldo;不過，&rdo;她看看妖男，唇角彎起：&ldo;公子乃貴客，既是公子求情，此番便權且記下。&rdo;心中一下鬆開。妖男亦莞爾，在座上一揖：&ldo;多謝夫人。&rdo;柳青娘頷首，將手中紈扇輕搖：&ldo;公子方才說其一，莫非還有其二？&rdo;妖男眉梢微微揚起，笑意更深：&ldo;其二，自然是上回與夫人約下的品茶吟歌，今夜月色正好，不知夫人可有意踐諾？&rdo;我聽著這二人對話，只覺愈發迷惑。他們似相交頗深，妖男何時與柳青娘這般熟稔？柳青娘輕笑起來，看這妖男，目光溫柔似水：&ldo;勞公子記掛，今夜便依公子所言。&rdo;說罷，她對承文柔聲道：&ldo;去取我琵琶來。&rdo;承文答應一聲，退下去時，朝我揮了揮手。我如獲大赦，再顧不得揣測，忙向柳青娘一禮，告退下去。出門時，我向裡面再瞟一眼，只見妖男面上，笑意和煦醉人。妖孽。我心道。夜風輕柔，出了庭院拐個彎，柳青孃的閣樓就不見了。&ldo;聽管事說，那白狗是你的？&rdo;走在前面的承文忽然開口。我抬起頭，回答：&ldo;正是。&rdo;&ldo;哦？&rdo;他回過頭來看我：&ldo;養了多久？&rdo;&ldo;並未養得多久。&rdo;我敷衍地答道。心裡覺得一陣怪異，黯淡的光照下，那眼睛盯著我，覺得黑洞洞的，又覺得有什麼引著我移不開眼……警覺漫上心頭，我瞥見往居所的路就在前方，忙向承文一揖：&ldo;多謝相送。&rdo;說罷轉身，快步朝那邊走去。梁王宴將至，館中的弟子們驟然忙碌起來。每日排演緊鑼密鼓，眾人苦不堪言。不過，我發現阿絮和阿沁很是高興，無論多苦多累，臉上都帶著笑。&ldo;你可知演過此番，我與阿沁就留在京城裡不回來了。&rdo;梁王宴的前一日夜裡，她們終於對我道破天機。&ldo;京城？&rdo;我訝然。&ldo;是哩。&rdo;阿沁笑嘻嘻地湊過來：&ldo;阿芍莫非不曾察覺，這館中只有年輕弟子？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