於是這天晚上墨九又吃了一頓湘菜。
當然還是彭欣親自做的。
吃著香噴噴的飯菜,墨九突然有點同情小王爺了,像彭欣這種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女人他要不著,卻整天醉生夢死,真是一件人間悲劇。
夜幕慢慢拉開。
春季的夜間,似有青草的味兒。
兩個月來墨九第一次沒有睡在樞密使府蕭乾的房間,從一開始的舒坦,慢慢就有些不自在了……先前在府上吧,她總是天一擦黑就犯困,而且每次睡下去都稀裡糊塗,人事不省。這好不容易出來輕鬆了,居然沒有半點睏意。
“姑娘,吃藥了!”
藍姑姑對墨九的事兒向來盡職盡責,下午的時候,趁著墨九與彭欣在屋子裡研究*蠱的事兒,她特地回了樞密府一趟,拿了墨九的藥過來,這會子才剛剛在灶上煎好,趕緊端進來。
看墨九懶洋洋倚在榻上發呆,她唸叨著就拿勺子盛了喂她,“姑娘的傷還沒好透呢,不能受涼的,夜裡風大,坐著也不在膝上搭個被子……把身子骨將息好,一切從長計議,乖乖的,來,張嘴……”
墨九努嘴偏頭,看向床側的高杌子。
“先放那裡,等涼一下再喝。”
“唉,好。”藍姑姑小心翼翼放下藥碗。
“姑姑。”墨九冷不丁打個噴嚏,扯了扯身上的被子道:“你去找彭姑娘那個管事的婆子,再幫我拿一床棉絮來,這個被子也太薄了……”
“薄嗎?這都入春了……”藍姑姑狐疑地捏了捏被子。
“倒春寒你聽過沒?”墨九狠狠瞪她一眼。
住在人家的地方,她們就是客。主人的東西,不能不問自取。藍姑姑生怕墨九受涼,趕緊出去找方婆子,然後回稟了彭欣要被子。這等小事,彭欣自然不會不允。
等藍姑姑抱著被子回來的時候,看墨九已經把藥喝光了,只剩一隻碗在那裡,不由欣慰的一嘆,“姑娘也是,往常在府裡吃個藥,還得我哄來哄去,這出了府吧,卻是乖巧了。”
“廢話!我一直很乖好不好?”墨九打個呵欠躺在床上。
藍姑姑曉得她最近犯困,見她睡下了,也不再囉嗦,趕緊把要來的被子搭在她的身上,放下帳子就輕手輕腳地出去了。
——
三更時,一場春雨潤透了臨安。
瀝瀝的雨滴灑在房樑上,為安靜的院子添了細碎的聲音。
這時,一個影子翻入院子,越過在外間睡覺的藍姑姑和玫兒,慢慢摸入墨九的房間,靠近了那一張千工床。房間裡沒有點燈,窗戶幽幽的光線下,輕垂的帳幔只有一道隱隱的黑影。
想到帳子裡的溫香軟玉,蕭乾放慢了腳步。
站在床邊,聞著空氣裡幽淡的清香,他修長的手指慢慢抬起,撩開帳子……床上的被子是隆起的,可等他掀開那一層偽裝,裡面卻什麼也沒有。
人呢?他微微一怔。
“嗨!”
背後突地被人一拍,一個清脆帶笑的聲音,讓他繃緊的神經一緩,猛地拽住那隻手把那人往身前一勒,便緊緊抱住,沉聲道:“阿九,你嚇死我了。”
墨九沒有掙扎。
認識這麼久,她從沒聽他說過“嚇”。
好不容易得了這樣的機會,她得多回味回味。
抱她一會兒,見她乖乖地伏在懷裡,沒有半點動靜,也不多問一句,蕭乾手臂緩緩鬆開,低頭凝視著,抬高她的下巴,聲音喑啞,“你沒有乖乖吃藥?”
“呵呵!”墨九不陰不陽的笑著,雙臂水蛇一樣纏住他的脖子,身子偎靠過去,輕輕摩挲著他,徐徐道:“我若吃了藥,又怎樣能看見半夜入房與嫂嫂私會的登徒子?”
蕭乾一怔,手臂微微有些發沉。
“阿九……”
接下去的解釋,他說不出口,喉嚨像鯁了團棉花,緊緊盯住墨九黑暗裡的輪廓,似乎怕她生氣……然而墨九卻低低笑了一聲,拉著他的手,把帳子往兩邊一拔,徑直坐在床沿上,坦然自若地道:“你大半夜地翻牆入室,來一趟也不容易,不要這麼嚴肅嘛,月黑風高正當時,我們兩個好好擺擺話。”
睨著她,蕭乾眸色深沉。
他知道這個小婦人鬼心眼子多,可這會兒卻全不知她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。坐在床沿上,他左不是,右不是,怎麼開口都不是。墨九卻不以為意,按壓著他的手,低聲安撫:“乖乖的,等我去掌燈。”
燈臺上的燭火亮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