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祖母坐在屋子裡唯一一張似乎能坐的椅子上。一邊跑來跑去地開啟了所有的窗戶,一邊回頭問著:“奶奶在哪兒?曾祖母……你知道奶奶去了哪兒嗎?”…
勉強算作客廳的房間裡看起來已經很久沒人收拾過,到處都滿是灰塵,一片零亂,吃剩的食物腐爛在似乎從未清洗的碗碟裡,幾隻老鼠毫無畏懼地在牆角鑽來鑽去,直到伊斯皺著眉頭走進來才驚慌地四散奔逃。
好奇心戰勝了惡臭——泰絲拖著娜里亞,而娜里亞拖著伊斯魚貫而入,沒過多久,連羅莎也悄悄地走了進來,安靜在站在窗邊。
“我不知道。她走了,或者死了,隨她吧。”老人漫不經心地揮著手。
姬瑪的身影僵在壁爐前,好一陣兒才回過身來。
“我去……給你們燒點水。”她說著,帶著泛紅的眼圈飛一般地衝出了家門。
娜里亞的目光跟隨著她的背影,心中像是突然壓了些什麼——至少,對於姬瑪來說,在城堡中的生活,或許比在這裡……比在她自己的家中要輕鬆得多。
“你們一定得知道……”老人似乎什麼也不在意,只是帶著恨意一遍遍地重複。
“要知道什麼?”伊斯不耐煩地說,“除了這一句,你還能不能說點有用的東西?”
屋子裡靜悄悄的,沒人阻止他的無禮,泰絲甚至用力點著頭向他豎起拇指,又被娜里亞無奈地壓了下去。
老人怔怔地望向他,片刻之後,終於再次開口:
“阿比蓋爾?諾曼,他們說她是赫瑟爾最美的女孩兒……不,不止赫瑟爾,麗芙總是告訴我,那一年從鎮上來的吟遊詩人說她是他見過的最美的女孩兒,而他的足跡踏遍整個大陸……艾比,艾比,人們都這麼叫她,被所有人愛護,被所有人羨慕,直到他們發現那最美的女孩兒是個怪物,一個只會帶來災難與死亡的怪物……”
在老人混亂不堪的敘述中,伊斯漸漸驚訝地睜大了眼睛——他似乎聽過這個故事……從另一個人那裡,以一種完全不同的方式。
艾比起初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兒。她在兩個哥哥之後出生,因為長得甜美可愛,從小不僅是家中備受寵愛的小女兒,也受到全村人的喜愛。雖然多少有點驕橫,卻也還沒到令人討厭的地步,甚至有人會有遙遠的村鎮來到著偏僻的地方,只為一睹她的美麗。
在艾比十五歲那年,一個從瓦爾克城遠道而來的騎士,昆西?威弗列德,被她的美貌所吸引,千方百計地討得了她歡心,並決定娶她為妻。
故事到這裡為止都幸福而美滿。全村人都被邀請去參加婚禮,騎士從遠方運來了喝不完的美酒,歌舞徹夜未停……直到那滿懷喜悅的新娘發現她新婚的丈夫正醉醺醺地親吻別的女人。
從未被如此羞辱過的艾比近乎瘋狂地尖叫起來。溫暖的篝火隨之咆哮著炸開,被火焰燒傷的人淒厲的慘叫刺破黎明前的夜空,轟然破裂的酒桶裡淌出的葡萄酒猶如血液般鮮紅,陶製的酒杯一個接一個粉碎,鮮血從人們的耳朵裡流出……
美好的婚宴成為了一場災難。
先後一共有三個人在婚宴中死去。艾比的家人和威弗列德用盡辦法安撫死者的親人和受傷的賓客,讓他們不至於把艾比拖出家門,燒死在火刑架上……而後騎士在某個夜晚拋下了剛剛娶到的妻子悄悄離去,艾比則有很長一段時間再也沒有出現在人們面前。
赫瑟爾的村民們有過無數猜測。最善良的一種是說那女孩兒因為太過美麗而遭到某個惡魔的覬覦,更多人則傾向於她被惡魔附身或乾脆本身就是惡魔……據說艾比的父親曾悄悄從遙遠的城鎮裡請來了一位牧師,牧師在艾比的房間裡待了很久,最後卻只是一言不發地離去。…
之後沒多久,一位法師出現在村中的小路上,敲響了諾曼家的門。
他在諾曼家待了好一陣兒,卻沒人知道他是何時離去。人們只記得艾比突然再一次出現在村裡,蒼白而憔悴,神情委頓,卻依然美麗。她的父母和兄長都聲稱她之前只是患病,如今已經痊癒,人們對她卻依舊小心翼翼,敬而遠之。
曾經驕傲的女孩兒變得異常沉默,極易受驚,但再沒有展現出任何無法解釋的力量。面對任何有意無意的侮辱或挑釁,她都只是默默地忍受著,只是眼中偶爾會閃出一絲火花……人們發現她潔白的手腕上套著一個黝黑醜陋的鐵環,而她時常對著鐵環發呆。當有人問起時,她的家人會慌亂地解釋,那來自一個牧師的饋贈,用於保護她抵抗疾病的侵襲。
好幾年平安無事地過去,村裡的人漸漸重新接受了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