寶玉僵硬在原地,想要前行,身子卻不聽使喚了。
他的腿骨早就折斷,身體都不存在了,卻不知道,自己怎麼走出的這四步?
“爺,到金陵城了。”
一聲柔和的輕喚,把他喚回了當前。
寶玉睜開眼睛,發現自己完好無損,開啟窗簾,已經能看到金陵城藏青色的巍峨城牆。
四步路,讓他走了一天一夜。
四步路,讓他承受了,這一輩子都難以想象的痛苦。
寶玉衝窗外啐口唾沫,咬牙道:“不去莊子上,就近找家客棧。”
距離大考還有一天時間,他就不信了,自己不敢再走一遭?
他不服輸!
卻說賈雨村早些日子到了金陵,剛剛上堂,就把積累多年的冤案、錯案梳理清楚,全城稱讚他是青天大老爺。
這天沒有擊鼓鳴冤的,就遣退了一應衙役,只剩下個傳令的,要陪著說話。
那衙役低著頭,不敢看府尹威儀,就聽賈雨村溫笑道:“高僧,許久不見,怎麼這許多天過去了,都還不肯認了賈化?”
賈雨村原名賈化,字時飛,別號才是雨村。在外面他都用著別號,只有對熟人,才用本名。
衙役抬頭笑道:“不敢高攀大老爺。小的現在不是和尚了,還了俗,也就變回了原來的名姓,大老爺叫我劉二狗就是了。”
劉二狗訕笑道:“和尚不能吃肉,不能找女人,委實無趣。不說這個,大老爺留下二狗子,不知道想問什麼話?不瞞大老爺說,咱做慣了和尚,乍做了這人世間的,事事都要小心,大多注意著呢。”
賈雨村含笑道:“且不說這個,你我相逢於破廟,雖然過去許久,仍是貧賤之交不可忘。且隨我來。”
帶著劉二狗去了後廳,好酒好肉招待著,飯菜上了幾次,酒水上了幾輪,勾肩搭背,親熱得很。
等吃完了,這才不經意問道:“你剛才說注意著,這金陵城,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?”
“當然有,”
劉二狗得意道:“您是金陵府尹,別的也就沒什麼了,只要注意這一句。”
好像一個醉酒的俗人,滿臉得色,癲癲放歌道:“賈不假,白玉為堂金作馬;阿房宮,三百里,住不下金陵一個史;東海缺少白玉床,龍王請來金陵王;豐年好大雪,珍珠如土金如鐵。”
賈雨村頷首笑道:“這是說的賈史王薛四大家族了。”
“沒錯,我知道你和賈府的寶二爺有過節,生怕你豬油蒙了心,非要跟四大家族過不去。你剛上任就處理了這許多案子,唯獨有一個,我給偷摸順來了,為你好。”
“哪一個?”
“是個人命官司。”
劉二狗大咧咧的喝了賈雨村倒的酒,一副‘為你好’的模樣,傲氣道:“薛府的嫡子,也是大公子薛蟠,您是知道吧?他和城裡的一個糧商爭著買一個婢女,各不相讓,竟然把人給打死了。我怕賈化你非要處置大公子,就把案卷藏下,省得得罪薛家,自己不知道怎麼死的。”
林修竹在旁邊候著,修養再好,都有點忍不住。
聽聽,恩師記得貧賤之交,這劉二狗也不能順杆子爬啊。又是‘豬油蒙了心’,又是‘自己不知道怎麼死的’,真個沒把自己當外人,反而當成了長輩似的人物。
林修竹怒哼一聲,就要上前說道。
“不用慪氣。”
賈雨村笑道:“他只是喝多了酒,不是故意惹我難看。再說了,裡外是想著我好不是?”
林修竹憤道:“他是想自己好,想往上爬呢。”
“人情世故,不外如是。”
賈雨村搖搖頭,讓林修竹把劉二狗扶到客房休息,自個披上大麾出了門,不知道往哪裡去了。
賈雨村說的,林修竹都當成聖旨一般,立馬給劉二狗收拾了客房。只是其他的,就不再去管。
哐的一聲,林修竹摔門出去,許是驚了酒醉的人,那劉二狗睜開一隻眼,吃吃的笑。
“四大家族也就罷了,不過是不入流的妖怪而已,這個賈雨村,怎麼總覺得有點奇怪。”
習慣性的摸了摸腦袋,沒摸到光頭,反而是一頭烏黑的髮髻,嘴角蕩起苦笑,有點自嘲的味道。
賈雨村從外面回來,手裡多了兩封白花花的銀子。一封一百兩,是給他的茶水錢;另一封用托盤盛放著,白花花的一片,有五百兩那麼多。
賈雨村把兩個五十兩的銀錁子遞給劉二狗,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