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可能拜師,賈雨村也不可能收他為徒。
試想,將來賈雨村對付賈府,作為賈府的嫡子,寶玉必然跟他鬥個你死我活。文人之爭就是文名之爭,要爭到一方聲名狼藉後才能下了殺手。不然的話,哪怕文名在外,君子之名傳揚四海呢,肆意斬殺另一個君子,那也是文名掃地的事情。
所以他和賈雨村,明爭暗鬥會很有趣。
要是他和賈雨村再成了師徒,那就更有趣了。師徒二人互爭文名,就好像玉石和琉璃對碰,引來一群磚石瓦礫爭相叫好,兩人一起斯文掃地,一起聲名狼藉,一起……
寶玉撇撇嘴,他才不想做那種二愣子。
自然,賈雨村也不想。
賈雨村看了寶玉一眼,見寶玉神情變化,老油子立馬猜到了寶玉心思。他和寶玉互相對視,互相點頭,頗有惺惺相惜之感。眼神一觸即收,都是一副‘我什麼都不知道,什麼都沒想到’的樣子,各自做自己的事情。
寶玉還是搖頭,推脫沒有詩詞出來。事實上,他很想將賈雨村一軍如果這時候他作出詩詞壓過賈環,賈政必然會順水推舟,要求賈雨村收他作為弟子。這是讓賈雨村難看。
可很顯然,他也會被賈雨村看輕。
而且他很懷疑,以賈雨村深沉內斂的心性,君子重義的文名,很可能會乾脆利落的答應下來。這樣他成了賈雨村的弟子,賈雨村成了他的恩師,兩人之後再做打算,肯定會有百般無奈、千般阻撓,對賈雨村不是一件好事。
當然,對他更不是一件好事。
於是他推出筆墨紙硯,倒退一步,抱著手,做一個安安靜靜的路人。
賈環拿了紙筆,把上好的靈脂墨條碾磨了,就要開始書寫。這次寫的很慢,雖然名動以下的詩詞用不了多少才氣,也不能像剛才那樣一氣呵成。
在場的,不管是賈元春、賈迎春、賈探春、賈惜春,還是林黛玉和薛姨娘一家,都是向著寶玉的,雖然看他筆鋒有力,字型又是極為端正,也不肯講話讚歎半句。他們都知道賈環的心思,憋著狠要壓過寶玉。
而寧國府的賈蓉、秦可卿,他們也犯不著。
賈環還是以前的賈環,而寶玉,已然不是那個無事忙的富貴閒人。看賈政眉頭緊鎖的樣子,顯然對賈環爭寵的事情,已經十分不快。
唯獨賈雨村嘖嘖讚歎:“看這字型,已然有了幾分架子,就算秀才大考也有七八分把握透過了,要是有名師指點,只書法一藝,必然名列首榜。”
所謂首榜,就是秀才前十,他越讚歎,賈政的眉毛就皺得越緊。他想寶玉拜師,不想賈環。
對此,寶玉只想說三個字:瞎胡來!
別看賈雨村是三甲舉人,他還真看不上眼。
【要是拜師,起碼也要三元進士才可,三甲舉人……差了些。】寶玉往後又退了退,真個把自己藏在廊柱的影子裡去了。
那邊賈環寫完了詞,昂起略顯稚嫩的小臉,光滑的十扣紙上湧出熾白才氣,不達名動,成不了才氣靈泉,也是霧濛濛的十分好看。才氣光芒映照他還算清秀的面容,一時間,也算得意非常。
“不錯!不錯!真個是二尺九寸,把握精準。”賈雨村讚歎兩聲,問道:“這篇詞我很喜歡,可願送我?”
他可是三甲舉人!賈環樂得眉開眼笑,他也看出了賈政的心思。
賈政瞪他一眼,嚇得他縮起了脖子。他怕賈政,怕得厲害,要說兒子怕父親,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,但在賈政眼裡就不一樣,賈政以為,真正的文人要有風骨,不該懼怕任何人。
反觀賈蘭,見賈蘭縮在寶玉的身後,於是笑道:“蘭哥兒,你呀,就是太迂腐了。雖然寶玉是你的學字夫子,但也不用這般計較禮法了。寫詩詞而已,哪有先後?
罷了,我也不逼你,既然你不願意寫,那就不寫吧。”
隨後指著寶玉,對賈雨村道:“賢弟,實不相瞞,為兄平日沒什麼牽掛,就是犬子難以放下。你別看他沒作出詩詞,但姻香樓的事情你也知道,而且前幾日,真真作了一首煊赫一方的詞作來。我想他拜你為師,可否?”
直接,了當!
寶玉想說:胡鬧!
要不是他身為人子,真想指著賈政的鼻子罵一句糊塗,不過仔細想來,自己是對賈雨村成見在先,這才發現了些許端倪,以賈雨村的學識、名聲,甚至是品性,別人還真的很難找不出一點毛病。
好吧,他原諒賈政……
賈雨村常年掛在嘴角的笑容,那股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