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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幼林和伊萬緊緊地擁抱:“我一直為你們擔心。”
“太可怕了,簡直是一場噩夢!”伊萬的目光陰鬱,他還沒有從這場鉅變的陰影中擺脫出來。
張幼林發出的三封電報秋月和伊萬都沒有收到,因為那時他們帶著兩個孩子已經在返回北京的途中了。十月革命開始後,像伊萬這樣的貴族首當其衝,家產被全部沒收,他們在聖彼得堡失去了生活來源,在秋月的提議下,一家人長途跋涉,返回了北京。
得知張李氏重病在身,秋月一家到臥室去探望。張李氏見到他們,精神為之一振,口中唸唸有詞:“佛菩薩保佑,佛菩薩保佑啊,終於把你們盼來了!”
眾人聽罷,都感到莫名其妙。秋月把兒子彼得和列科夫招呼到病榻前,兩個混血兒都長得十分的英俊、漂亮,惹人喜愛,秋月用俄語低聲交代了幾句,他們馬上會意,用生硬的漢語叫了聲“外婆”,小兒子列科夫還趴在張李氏的臉頰上親吻了她。張李氏甭提多高興了,臉上露出了多日未見的笑容,她拉起孩子們的手,看看這個,又看看那個,連聲說道:“回來就好,回來就好啊!”
張幼林問伊萬:“你們還走嗎?”
伊萬搖搖頭:“我希望找到一份合適的工作,在北京安頓下來。”
張幼林喜出望外,差點兒碰翻了何佳碧手裡端給客人的茶碗:“太好了,自從我叔兒和堂哥過世以後,家裡的親戚更少了,有時候連個能說心裡話的人都找不到,這下兒可好了!”
何佳碧也笑逐顏開,她把茶碗遞到伊萬和秋月的手裡:“瞧給幼林高興的,你們就踏踏實實地在這兒住下吧,錢的事兒不用發愁。”
提到錢,伊萬不禁神色黯然。他曾經擁有的豐厚家產已經在這場疾風暴雨般的革命中蕩然無存了,連一家人回北京的路費都是秋月變賣了首飾才勉強湊出來的,往後的日子怎麼過下去。是否能夠很快找到合適的工作,他心中是一片茫然。
張幼林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銀票塞到伊萬的手裡:“姐夫,現在的北京和你們走的時候已經大不一樣了,工作慢慢找吧,不能急。”
“幼林,太給你添麻煩了。”秋月很是歉意。
“呦,秋月姐,咱不是你孃家人兒嗎?怎麼在俄國待生分了?”
彼得手裡拿著一塊糖塞進張幼林的嘴裡:“舅舅,甜。”
“瞧瞧,還是外甥不拿我當外人!”張幼林一把將彼得摟進懷中。
張幼林沉浸在和秋月一家人久別後重逢的喜悅之中,張李氏從枕頭下摸出一把鑰匙:“幼林,把櫃子開啟,最下面的抽屜裡那個楠木盒子,給我拿出來。”
張幼林愣了片刻,旋即接過鑰匙,取出裝有兩幅字畫的長方形楠木盒子放在母親的枕邊。張李氏撫摸著盒子,笑眯眯地看著秋月:“秋月啊,這字畫兒,我已經替你保管好些年了,今天你就挑一幅,把它拿走。”
秋月趕忙推辭:“伯母,咱們以前不是說好了嗎?這字畫……我不能要。”
張李氏板起了臉:“我是長輩,這事兒我說了算。”
何佳碧給秋月使了個眼色:“秋月姐,你就挑一幅吧,省得我媽老惦記著。”
秋月又看看張幼林,張幼林把楠木盒子開啟:“秋月姐,我媽是個重承諾的人,她既然答應了我祖父,就一定要辦到。你就依了她吧。”
秋月無可奈何,只好順手拿起一幅,展開,是《柳鵒圖》。張幼林笑嘻嘻地蓋上盒蓋:“那《西陵聖母帖》就歸我了。”他剛要把盒子收回去,張李氏制止道:“別忙。”她把伊萬喚到病榻前,雙手顫巍巍地從楠木盒子的夾層裡取出一個繡花紅緞子小荷包,凝視著伊萬:“伊萬先生,有件事兒……我們張家欠你的,二十多年來……我心裡有愧呀。”
伊萬聽罷,十分意外:“我不明白您的意思。”
“當年,松竹齋改成榮寶齋,華俄道勝銀行的那筆款子……伊萬先生,和你說實話吧,這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大的虧心事兒,這麼多年了,都成了我的一塊心病了,不把這事兒了了,我死不暝目,我們張家幾輩子都是以誠待人,沒幹過缺德事兒,可到我這兒……”張李氏已經淚流滿面,說不下去了。
伊萬恍然大悟:“果真如此。”
張李氏擦著眼淚:“當年是我們張家連累了你,我向你道歉,伊萬先生,是我們張家對不起你呀……”張李氏掙扎著要坐起來,伊萬和秋月趕忙把她扶起。
伊萬輕聲說道:“您千萬別這樣,我伊萬現在是個落魄之人,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