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李氏彷彿鬆了口氣,她又問:“莊掌櫃的這些日子好點兒嗎?”
張幼林搖頭:“沒什麼起色,已經跟我提出辭職了,待會兒我再過去看看。”
“唉,歲數不饒人啊,儘量給他使好藥吧。”張李氏轉念一想,“他要是辭了職,鋪子裡這攤子事兒交給誰呀?”
“我正為這個發愁呢,媽,您覺著張喜兒怎麼樣?”
張李氏沉吟了片刻,說道:“張喜兒人倒是老實,就是沒大主意,不是幹掌櫃的料。”
“我也這麼想,可現在沒有合適的人,實在沒辦法,也只右讓他先幹著了。”張幼林給母親掖了掖被角。
“那個王仁山不是挺精明的嗎?怎麼沒考慮他呢?”
“不是沒考慮過,但他的資歷尚淺,怕是服不了眾,除非他自己幹出一兩件漂亮事兒來。”
張李氏嘆息著:“唉,媽不中用了,幫不上你了……”
娘倆聊著,何佳碧端著藥碗,小璐跟在身後一起走進來。何佳碧服侍婆婆喝中藥,小璐依偎在張幼林的懷裡:“爸爸,我的功課都做完了,媽媽說你帶我們去看莊爺爺。”
中藥喝完了,何佳碧又給婆婆的空杯子里加上水,張幼林站起身:“媽,您歇會兒,我們去了。”
“給虎臣帶好兒!”張李氏目送著他們走出了房間,她回想起莊虎臣二十多年來忠心耿耿,為榮寶齋不辭辛苦、日夜操勞的件件往事,眼角不禁湧出了淚水。
為了多少還能照應著點兒鋪子,莊虎臣沒有搬回家,他在琉璃廠附近租了個院子,臨時安頓下來。就在這條小街上,李默雲碰上迎面走過來的宋懷仁,他站住了,皺起眉頭:“老弟,那事兒怎麼著了?”
宋懷仁滿面笑容:“莊掌櫃的這陣子歇了,咱就不用著急了,哪天我給你遞過話兒去,你直接去找張喜兒。”
張幼林正巧從莊虎臣的住處出來,宋懷仁一眼就看見了,他立刻住了嘴,點了一下頭,慌忙走開了。
“那我就等著了啊。”李默雲衝著宋懷仁的背影高聲喊了一句。
張幼林注視著遠去的宋懷仁,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李默雲,何佳碧領著小璐跟在他身後,好奇地問:“幼林,看什麼呢?”
“我覺得很蹊蹺,慧遠閣的宋夥計見著我怎麼顯得慌慌張張的?他和那個人好像有什麼事兒。”張幼林低聲答道。
何佳碧回頭看了一眼李默雲的背影:“那人是誰?”
張幼林搖頭:“沒見過,莊掌櫃的這一病,牽一髮而動全身,佳碧,我有一種狼煙四起的感覺。”
小璐睜大了眼睛四處看著:“爸爸,哪兒有煙啊?”
“乖兒子,我們回家吧。”張幼林拉起小璐的另一隻手,三人緩緩向街口走去。回去的路上,張幼林一直顯得心事重重。
李默雲這些日子就盯上榮寶齋了,他剛得著信兒就迫不及待地來找張喜兒。李默雲夾著個卷軸走進榮寶齋後院的北屋,他雙手抱拳,滿臉堆笑:“祝賀大夥計榮升掌櫃的。”
張喜兒審視著他:“李先生,您不會就為了給我道喜跑趟榮寶齋吧?”
“上回跟您見過面兒以後,我一直等著您來找我,可就沒見下文,老弟佩服,佩服!”李默雲恭維著。
張喜兒不冷不熱:“當夥計有當夥計的規矩,您要是掌櫃的,能容得下夥計藉著您的鋪子自個兒發財嗎?古訓說得好:己所不欲,勿施於人。我勸您,就別再打榮寶齋的主意了。”
李默雲沒等張喜兒讓座,自個兒就坐下了:“那是,那是,老兄的人品是沒得挑,兄弟我佩服。”他在桌子上展開卷軸:“我今天來是想讓您看件好東西。”
李默雲帶來的是一幅古舊的山水畫,張喜兒沒見過,他仔細地看了看,心裡一點兒譜兒都沒有。
“怎麼樣?您要是瞧著好,我就讓給榮寶齋了。”李默雲暗自打量著張喜兒。
張喜兒抬起頭來,不動聲色:“我們鋪子裡的規矩,凡是值錢的字畫兒,都得請行家給掌掌眼,瞧準了才能收。”
“這個我知道,您要是有意要,我就留下。”
張喜兒沉思了片刻:“那我就先留下,待會兒給您打個收條。”
得到這幅畫,張喜兒約上張幼林一起去了貝子府。在貝子爺的書房裡,張喜兒把畫軸展開,貝子爺只瞄了一眼,就脫口而出:“藍瑛的《山水圖》。”
藍瑛是明朝後期武林畫派的領軍人物,他工書善畫,長於山水、花鳥、梅竹,尤以山水著名。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