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話——請注意細節,他們雙膝相互抵著,看上去親密無間。
再後來,季允文就把李長生推下了雙槓,李長生重重跌在起伏不平的石子地上,胳膊肘磕出血。
再後來,中午休息時間,就那麼巧,秋下林和季允文在廁所碰見。怒火中燒的秋下林一拳將季允文砸在走廊的欄杆上,倆人打得不可開交,不得已去搬動李長生這尊菩薩,總算將他們分開。
季允文手下功夫不錯,學校單打獨鬥排行榜上也在前十。可惜他對上的是秋下林,從不介意耍陰招下絆子的秋下林,又有他一眾哥們兒表面拉架實際偏幫,季允文難免吃虧。
下林扶著長生,長生正埋頭教訓他,倆人誰也沒注意到不遠處秋上林正看著他們。反倒是季允文,推開眾人,狠狠抹一把嘴角,大步流星來到她面前,面色猙獰:
“有我沒他們,有他們沒我,你自己選!”
上林看著他變了樣的神情,內心深處湧出深深的無奈。
他們之間怎麼會變成眼下這般景象?明明很和諧,很快樂,完全沒有負擔的相處……她自責,若非自己,季允文字是單純的高中生,也許囂張、也許跋扈,也許有點小小的傲氣,卻絕不會演變成今天這個神情猙獰的人。
長生和下林也看過來。長生的身體依然虛弱,靠著下林的肩膀,背脊卻依然挺直。緊緊抿住下唇,微微上揚的下巴,顯得格外堅毅。
而下林的表情則有些複雜。既不忿,又擔心,同時還有點心虛,躲避著上林的視線。
她在心中深深嘆息。
微微垂頭,白玉般細膩的面孔因天寒而白的發青。長長的睫毛忽閃著,在眼圈下方投下疲憊的陰影。
“下林,送你哥去醫院。”
不顧季允文的震驚與不可思議,走到李長生身邊,扶住他另一隻胳膊,三個人在眾人的注視中緩緩離開。
季允文瞪大雙眼望著他們的背影,李長生回頭,看了他一眼。
說不出這一眼中蘊含了多少意味。嘲諷?慶幸?對失敗者的同情?憐憫?或是勝利後的趾高氣昂?
周遭的人群中傳出竊竊私語和惋惜聲。季允文站在雪地裡,上衣被撕開一條口子,羽絨細毛漫天飛舞,如同飄落的大雪,襯著他鐵青灰敗的臉色。
而秋上林,自始至終垂著頭,無視於身邊人氣場變動,沉浸於自己的世界中。
很多年後,毛頭小子長成成熟少年,季允文出乎意料的成為縣醫院一名外科主刀醫師,再同想起今時今日,出乎意料的平靜淡然。彷彿他早該有這般下場,和秋上林分手也是意料之中。
不懂珍惜,毛毛躁躁只顧向前衝,無視於秋上林的感受和她的家人。當時年紀小,以為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,恨不得天下都消失在對方的眼界中,恨不得她的眼睛只望著自己一個…
他只是感慨於李長生的早熟和心智。
同齡人還在懵懂中摸索,李長生已經確定了目標,併為此熟讀活用兵法,不用暴力,不用出動學校和家長,只是小小的耍了幾個心機,順水推舟,他便一敗塗地。
世事難料。如同省氣象局沒預測到突如其來的寒流,如同技術員過分相信科學,倒春寒來的毫無道理可言,而菜農們和九重葛公司的損失更毫無道理可講。
望著雪化後菜地裡打蔫凍蔫的蔬菜,還有菜地裡接近根部尚未化完的白雪,程衝欲哭無淚。
直想質問老天爺開什麼玩笑,居然在蔬菜差不多成熟出產的時候給予他們致命打擊。
秋家村的露天培育有兩種,萵苣七號和捲心菜三號。九重葛頂尖的開發人員足足花了兩年時間,改良了原有的品種。萵苣七號生產期短、產量高、耐寒性強,皮色淺青肉色嫩綠,食用的莖部散發濃郁的清香。特地從德國引進的波浪捲心菜,在其基礎上進行了改良,使其更適合北方的土壤和溫度。
說來只有兩個品種,實際改良過程卻煞費苦心,非一日之功。
這兩批種子種植之前已經找到了買主,幾家專供超市的大批發商收購一半,另一半則將流入工廠學校食堂和農貿市場。簽約自有賠償金——而這筆費用,自然不能按到菜農頭上。
九重葛創立以來一直以信譽為重,質量為重。眼下發生這種天災,雖然誰都不想,但已經簽訂了合同的批發商們可不管是不是老天爺故意整人。他們只知道,他們和超市有合同,耽誤超市銷售,沒有道理可講,必須賠償。甚至於可能要丟掉超市的生意。
程衝一咬牙,賠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