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真不願意來見俞國振,因為這段時間內,每次與俞國振相見,大多時候都是不歡而散。
無論他如何強調朝廷法度、大明尊嚴,但他這個欽‘州知州的號令,不經俞國振的允許,就是傳不出他的知州衙門——雖然經過王傳臚修葺,這個知州衙門怕是全大明最富麗堂皇也最大的衙門,甚至還有專門的觀星臺,可陳子龍與王傳臚的興趣愛好不一樣,他可不想整天呆在衙門裡做那些實學試驗!
因此少不得去見俞國振,以忠義相激勸,以正氣相感染,但論及辯術,他哪裡是俞國振的對手。俞國振甚至不用說別的,反覆一句話,“朝廷既是如此偉大光明正確,為何要猜忌我”,就足以讓他啞口無言。
前些時日俞國振遇刺的事情,他也聽說了,在他內心深處,也極擔憂這是廠衛幹出來的勾當。若真是如此,逼反了俞國振,那麼他當如何應對?
投靠反賊他是不做的,看來只有學顏真卿了。
想到這,他叫來人力車,便出了衙門。
他這個知州,轎子雖然還有,但出門已經乘得少了,因為欽‘州幾乎處處都通了水‘泥路,轎伕除了偶爾抬轎外,更多的時候,還是為他蹬人力車。外頭用木板、帆布蒙起來的三輪人力車,跑起來比轎子快多了,讓那群衙役不得不總小跑著跟在後邊,不過每次去新襄,陳子龍都不帶衙役,免得俞國振誤會。
從欽‘州到新襄,不過是一個多小時的路程,當他被帶到了俞國振面前時,看到俞國振陰沉的臉,便不由得一怔。
“朝廷裡有奸臣,天子身邊有小人!”俞國振一開口便惱怒地道。
此話讓陳子龍心裡登的一跳,他知道,俞國振要發作了。
“臥子先生,你知道麼,前些日子刺殺我的人,還有乘著新襄辦焰火晚會時出來接應刺客的人,如今都招供了。”俞國振盯著陳子龍:“刺客是建虜派出的,接應的人卻是朝廷派出的,朝廷裡有人要當秦檜,想我當嶽武穆!”
陳子龍頓時手腳冰涼。
(月票之戰,正值熾烈,呼喚支援,感激不盡!)(未完待續)RQ
五三八、滿堂諸公孰為檜(二)
“朝廷裡有人要當秦檜,想我當嶽武穆!”
周延儒看著手中的書信,眼睛發直,手發抖,那信件險些掉在了地上。
這是陳子龍給他送來的一封信,信裡的話,是十七天前南海伯在陳子龍面前說的。託南海伯新近發明的蒸汽船的福,如今從欽‘州到金陵,時間只需要十二天,而從金陵到京城,快馬傳遞,又需要五天。
周延儒的手在發抖,俞國振這一句話,說的莫非是他?
朝廷裡除了他,還有誰能當秦檜,而且除了他這個首輔,誰又有資格當秦檜?
別人不知道俞國振的厲害,周延儒不同,他是知道的。當初運河之上的會面,他至今記憶猶新,若說會面之前,他還有些小視俞國振之意,那麼那次會面之後,他就明白,自己一介文人,終究不會是俞國振這樣手綰兵權的武人的對手。
崇禎天子若是要他死,一紙詔令即可,但想要對付俞國振……便是千軍萬馬也未必能成。
“快請……快請吳來之與董心葵來!”
周延儒定了定神,然後向僕人下令道。董心葵尚好,不這是京城裡的一個掮客,只是得他信用,幫他處置一些自己不宜親自出面的事情。而吳昌時身為官員,一般他要避嫌,不令其輕易上門的。因此,話說完之後,他想想不妥,便又道:“不,擺轎,簡從,我去董心葵宅。你去告訴吳來之,我在董宅等他,要他速來!”
董心葵原是一遊手無賴,跟一個魏忠賢的狗腿子混在一起,這狗腿子觸怒魏忠賢被弄死後,他便霸佔了其家,挖出三千兩白銀。以此起宅院。勾通廠衛、國戚,等吳昌時、周延儒入京後,他便又與這二人勾結起來。替他們收取賄賂,做一些二人身份不便親自出面的事情。因此,他極得周延儒與吳昌時信任。見到周延儒來了,先是行了禮,然後笑嘻嘻地道:“閣老此際不倚紅偎翠,卻有閒情逸致來我這裡?”
“休得胡言亂語,我邀了吳來之,且等著。”
周延儒心情不愉,對他也就不假言色,董心葵笑嘻嘻的,臉色主都沒變,不過轉移了話題。提起京城裡一些逸聞趣事,周延儒雖然只是哼哼哈哈,董心葵卻說個不停。
等了約半個時辰,周延儒心中焦急,正要派人去催。終於聽得門外一聲朗笑:“哈哈,我道今早為何喜鵲跳枝,原是閣老相召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