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黎非?”
雷修遠一把拽回她,她渾身虛軟無力,全然沒有任何反抗能力,被他按在地上,被迫驚恐地與他對望。
“……你方才看到了什麼幻象?”他凝視她。
黎非別過腦袋閉上眼,這裡或許又是另一個幻境,她已經不想再受一次傷。她兩隻腳吃力地在地上蹬著,試圖掙脫,結果好容易往上挪一寸,他卻立即跟上,步步緊逼。
“你看到什麼了?”他又一次問。
她不想聽見他的聲音,雙手捂住耳朵,在地上蜷縮成一團。
不知過了多久,悲嘆般的風聲驟然呼嘯而起,星星點點,像是有什麼發燙的東西細細落在身上,黎非緩緩將眼皮撐開一道縫,卻見密密麻麻的黑色灰沙下雨般落下,那座懸浮的小島不知為何頃刻間化作細小的碎末,風吹過,瑩瑩絮絮,落在所有人身上。
隨著那些細灰墜落,黎非只覺痠軟無力的身體終於有了一些力氣,她掙扎著想要起身,忽然,一雙腳出現在視線裡,黎非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誰,她用力坐起來,踉踉蹌蹌,手腳並用地要跑,後領子忽然被人一提,她身不由己地被擺在了雷修遠面前。
他蹙眉看著她,不知是不是黎非的錯覺,總覺得他雙眼內彷彿藏著銳利的金光,甚至面板裡都透出一層冰冷璀璨的金色,這種光澤讓雷修遠看上去十分陌生。
“蜃已經沒了,你還想跑?”雷修遠兩隻手“啪”一聲夾住她的臉頰,黎非疼得揚手就是一巴掌,重重打在他耳廓,他沒躲,只靜靜看著她:“疼?疼就不是幻覺了,剛才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。”
他將最後“假的”兩個宇咬得特別重,黎非紛亂的神智終於漸漸平靜下來,她望向四周,滿地都是暈倒的修行弟子,濃霧尚未來得及完全敵開,蜃將全島的修行弟子都吸引來了這裡,每個人都還沉浸在或美夢或噩夢中。
她又將目光移到雷修遠面上,還是那張臉,還是那樣的神情。
幸好,那些是假的。
黎非勉強露出一絲笑容:“……你敢不敢不要打那麼重。”
雷修遠又在她臉上掐了一把:“不重不曉得疼,你看到了什麼?”
黎非回想起那些填補了內心罅隙的溫暖的美夢,還有那些將她最恐懼的事情血淋淋攤開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噩夢。在幻象中,她問了一個一直想問的問題,得到了最想要的答案,然而,那些都是虛偽的,不存在的。
黎非心中掠過一絲悲慼,她最希望的,在幻象中已經得到了,她最恐懼的,也在幻象中經歷過了。她與他終究並不一樣,雷修遠是天縱奇才,以後必然能大放異彩,而她,卻是一個需要雪藏自己秘密小心翼翼生存的異類。
這段時間來叫她心神不寧的那個問題,她忽然不想問,也不敢問了。
“那你又看到什麼了?”她反問,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輕鬆點。
雷修遠少見地怔了一下,他慢慢抱起胳膊,一根手指倚著下巴,若有所思地看著她。黎非本來只是隨口一問,結果他露出這種神情,她反而突然好奇起來了,他看著自己是什麼意思?難不成他的幻象裡也有她?是什麼樣的?!
她張口結舌地盯著他,雷修遠似是回想了很久,見她這樣盯著自己,不由笑了:“你想知道?”
又賣關子?黎非忽然想起是他把自己叫醒的,心中不由又苦笑,對他這樣的人來說,大概根本就不會見到什麼幻象吧,就算有,估計也是什麼獨霸天下成了最厲害的仙人之類,那裡面可能她的出現也不重要。( )而她不同,她的幻象裡滿滿的都是他,讓她幸福到了極致,又痛苦到了極致的人,都是他。
她情不自禁輕輕笑了兩聲,不知是笑那些幻象,還是笑自己。
她心底那些紛亂找不到出路的感情此刻終於漸漸開始平息,確實該真正冷靜一下了。她不想從頭到尾只有自己一個人七上八下,像個傻瓜。喜歡,還是不喜歡?最多隻有三個宇,不是嗎?
“不,算了,不說這個。”
她移開視線,熾熱的黑灰還在落下,兇獸蜃的身體早已成了灰,再也看不出是什麼形狀,那蔥蔥郁郁的小島,想來也是個幻象。
濃霧此時還沒有敵開,數百名弟子七倒八歪地睡在地上,有的人面上幸福地笑著,有的人則是咬牙切齒。多可怕的兇獸,怪不得日炎說,連他也會受影響。蜃不需要強盛的妖力與恐怖的戰鬥力,它只需放出種種幻境,便殺人於無形。
這麼厲害的兇獸,雷修遠是用了什麼手段那麼快將它切成這種碎末?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