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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我進宮以來從未見玄凌如此沉迷歌舞歡宴,不免有幾分疑惑。然而聽皇后私下聊起,玄凌曾經也甚愛此類歌舞歡會,只是純元皇后仙逝後便甚少這樣熱鬧了。
皇后對陵容為玄凌帶來的笑容與歡樂似乎不置可否,說話的時候神氣和靖,垂下眼簾,長長的睫毛如寒鴉的飛翅,在眼下覆上了青色的陰影,只專心抱著一隻名叫“松子”的五花狸貓逗弄。這隻狸貓是汩羅國進貢的稀罕動物,毛色五花,花色均勻,毛更是油光水滑,如一匹上好的緞子。臉上灰黑花紋相間,活像老虎臉上的花紋,一雙綠幽幽的虎形眼炯炯有神。更難得的是性情被馴服的極其溫順,皇后很是喜歡,嘗言“虎形貓性,獨擅人心”,除了吃睡幾乎時刻抱在懷中。
皇后芊芊十指上蒼白如蓮的甲染就了鮮豔的緋紅,宛若唇上精心描繪的一點胭脂,出入在狸貓的毛色間分外醒目。她抬頭看我,道:“你過來抱一抱松子,它很是乖巧呢。”我的笑容有些遲疑,只不敢伸手。皇后隨即一笑,恍然道:“本宮忘了你怕貓。”
我陪笑道:“皇后關懷臣妾,這等微末小事也放在心上呢。”
皇后把狸貓交到身邊的宮女手中,含笑道:“其實本宮雖然喜歡它,卻也時時處處小心,畢竟是畜生,萬一不小心被它咬著傷了自己就不好了。”
我低眉含笑道:“皇后多慮了。松子是您一手撫養,很是溫馴呢。”
“是麼?”皇后撫撫袖子上繁複繡花,似笑非笑道:“人心難測何況是畜類。越是親近溫馴越容易不留神呢。”
皇后話中有話,我只作不懂。皇后也不再說下去,只笑:“華妃似乎很不喜歡安美人。”聽聞華妃在背後很是忿忿,唾棄陵容為紅顏禍水,致使皇上沉迷聲色。玄凌輾轉聽到華妃言語倒也不生氣,只道“婦人醋氣”一笑置之,隨後每每宴會都攜了她一起,陵容更是謙卑,反讓華妃一腔怒氣無處可洩。
是夜,宮中如常舉行夜宴。王公貴胄皆攜了眷屬而來,觥籌交錯,山呼萬歲。
繁華盛世,紙醉金迷。
李長輕輕擊了擊雙掌,大廳之內絲竹聲悠然響起。一群近百個姿容俏麗,垂著燕尾平髻,穿著透明輕薄衣料的歌舞姬,翩翩若飛鳥舞進殿內,載歌載舞。每一個都有著極嫵媚的容顏,用極婀娜的身姿,如蝶飄舞。一雙雙白玉般的手臂在絲絃的柔靡之音中,不斷變幻著做出各種曼妙的姿態,教人神為之奪。層層嬌娘的行列,望之頓生如波的浩蕩,卻也如波的嬌柔。
皇后與華妃分坐玄凌身側,我與陵容相對而坐陪在下手。
對面的陵容,眉眼精緻,蝶練紗的荔枝紅襦裙,石青的宮絛系出似柳腰肢,如墨青絲上珠玉閃爍,掩唇一笑間幽妍清倩,不免感嘆盛妝之下的陵容雖非天姿絕色,卻也有著平時沒有的嬌娜。
陵容緩緩在杯中斟滿酒,徐步上前奉與玄凌。
玄凌含笑接過一飲而盡。華妃冷冷一笑只作不見。
恬貴人柔和微笑道:“安美人殷勤,咱們做姐姐的倒是疏忽了。實在感愧。”
陵容紅了臉色不語,忙告退了下去。
玄凌向恬貴人道:“將你面前的果子取來給朕。”
恬貴人一喜,柔順道:“是。”復又淺笑:“皇上也有,怎的非要臣妾的?”
玄凌微哂:“朕瞧你有果也不顧著吃果子反愛說話,不若拿了你的果子給朕,免得白白放著了。”
恬貴人面紅耳赤,不想一句話惹來玄凌如此譏誚。一時愣愣,片刻方才勉強笑道:“皇上最愛與臣妾說笑。”說罷訕訕不敢再多嘴。
錦簾輕垂飛揚,酒香與女子的脂粉薰香纏繞出曖昧而迷醉的意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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似若無意輕輕用檀香薰過的團扇掩在鼻端,遮住自己嘴角淡淡一抹冷笑。
陵容這著棋果然不錯,甚得玄凌關愛。然而……
殿外幾株花樹在最後一抹夕陽的映照下如火如荼、如丹如霞,花枝斜出橫逸,在微風中輕輕搖曳,映在那華美的窗紗上,讓人不知今夕何夕。
我忽然覺著,這昌平歡笑、綺靡繁華竟不如窗外一抹霞色動人。
趁著無人注意,借更衣之名悄悄退將出來。
天際雲遮霧掩一彎朦朧月牙,月光在鬱郁的殿宇間行走,瑩白的,像冰破處銀燦燦的一汪水,生怕宮殿飛簷的尖角勾破了它的寧靜。御苑中花香肆溢,濃光淡影,稠密地交織著重疊著,籠罩在一片銀色的光暈中。
已是七月末的時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