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六樹簪釵所成的赤金綴玉十六翅寶冠,以雙鳳步搖為首、紫晶六鸞為翅、翠羽八翟為尾,赤金鏤空金花銀葉為座,嵌芙蓉石、紫螢石、孔雀石、月光石、藍寶石、玫瑰晶、東菱玉為綴,明珠、綠髓、白玉、珊瑚,為鳳、鸞、翟身,雙鳳口中銜下紅寶長串挑珠牌,翡翠為華雲,金題、白珠璫為簪珥,散落無限晶致華耀、珠輝明光。
槿汐為我穿上蹙金絲重繡九翟海棠祥雲錦海吉服,遍繡金雲鸞紋小輪花,金章紫綬。腰繫玉革帶,青綺鞓,佩山玄玉、水蒼玉,繞小綬五彩,皆用密繡海棠含蕊圖案,綴滿雪色小珠。四妃乃正一品妃位,又因乾元朝以來尚未曾冊過一位淑妃,因而冊妃之禮異常隆重。我梳洗完畢,乘翟鳳玉路車前往太廟行冊封正禮,最後往昭陽殿參拜帝后,行大禮叩謝聖恩。
吉時,我跪於貞貴嬪徐氏前,於莊嚴肅穆的太廟祠祭告,聽司宮儀念過四六駢文的賀詞,冊封禮正副史丞相鍾修梓和太傅黃文麒頒下十二頁金冊及金寶。淑妃所用金冊、金寶皆由禮部半月前就擬製好,交由專人打造,一早就由李長親自送至太廟。我鄭重接過,拿起金寶一看,金璽鸞鈕,卻是四人寶篆大字,“淑妃之寶”。
“朕惟教始宮闈,端重肅雝之範,禮崇位號,實資翊贊之功,錫賜以綸言光茲懿典。諮爾莞妃甄氏,丕昭淑惠,珩璜有則,持躬淑慎,秉性安和,臧嘉成性,著淑問於璇宮;敬慎持躬,樹芳名於椒掖。曾仰承皇太后慈諭,以冊印封爾為淑妃。爾其懋溫恭尚祇,承夫嘉命,彌懷謙抑,庶永集夫繁禧。欽哉。”
冊封使蒼老而莊嚴的餘音嫋嫋迴盪在空曠而肅穆的太廟。
我手握金寶,只感生冷而堅硬,光滑的印上面未曾沾染硃砂,我緩緩印上自已的掌心。因著用力久了,如玉的掌心中赫然出現殷紅的四個大字,更兼血氣的上湧鞏固,好似烙下了終身的痕跡。
小小一方印章,許得我無限榮耀,然而,並不是無可匹敵的榮耀。
我牢牢握於手心,領著貞貴嬪三呼“萬歲”。
起身,看著身後的燕宜,穿著與我當年冊貴嬪時相類似的服制,她靜默的微抿的神情,其實是有些像我的,這個與曾經的我有著同樣真心的女子。我暗暗嘆息,她還不曉得來日的苦痛深重。
方要出太廟,卻見正殿門前明黃一輪閃耀如日光。金燦燦的日光就落在他的身後,帝王之勢拱得他氣勢如虹,恍若仙人。只見他遙遙向我伸出手來,我微微驚詫,猶自不信,撂起眉前流蘇遲疑了片刻,道:“皇上如何來了?”
他倒是尋常的樣子,挽過我的手,又拉住同樣驚愕的燕宜,笑道:“朕等不及要見你,與其在昭陽殿枯等,不如朕同你們一起去。”燕宜又驚又喜,我稍稍鎮定,含笑道:“今日盛禮愈發不能失了禮數,皇上請上轎輦,臣妾與貞妹妹隨行就是。”
玄凌眉毛微軒,笑意迸生,“嬛嬛時時不忘讓輦之德麼?”
我笑意瑩然,“從前不敢忘的,如今更不敢忘。”
玄凌的眼角盈然而生溫柔的回憶印記,“當日泉露池新浴,你也是和我說這般的話。”
那是在多久以前呢?記憶清晰地豁出時間的矇昧塵埃,我還是笑語玲瓏、不解世事的甄嬛,曾這樣真心的,期盼著他的真心。小兒女情懷,大抵如是吧。我輕輕道:“皇上還記得?”
他攜我的手,聲間輕而如初雪,涼涼地一片片化落在頰上,“朕永誌不忘。”
我微笑相答,然而永誌不忘,是多久呢?我無心去想。
浣碧扶著我的手,身後槿汐與花宜牽起長長的裙幅,依序前往昭陽殿。
朱宜修照例是著為嬪妃行冊封禮時的大袖紫金百鳳禮服,華服年年如新,她的容顏卻是一日老於一日了。裙幅下垂的線條如飄逸順滑的流水,無一絲多餘的褶皺,皇后依舊寶相莊嚴,如高踞雲端神色慈藹的神。她口中說的是年年如是的話,只是不同的人罷了。“淑妃甄氏,貞貴嬪徐氏得天所授,承兆內闈,望今後修德自持,和睦宮闈,勤謹奉上,綿延後嗣。”
我與燕宜低頭三拜,恭謹答允:“承教於皇后,不勝欣喜。”
抬頭,見玄凌的明黃|色緙金九龍緞袍,袍襟下端繡江牙海水紋,所謂“疆山萬里”,綿延不絕。再抬頭,迎上他欣慰而溫暖的笑容,期期凝望於我,心頭驟然和暖而放心,唯有他這般笑意,才是我的存活之道。
禮畢,玄凌微微仰首,轉臉看著皇后,和顏悅色道:“淑妃一向聰穎明慧,善識大體,年來皇后身子總是不大好。也該好好將息。不如將協理六宮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