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虛竹大為驚佩,道:“前輩,我見你專心棋局,並沒向他們多瞧一眼,又沒去診治傷病之人,怎麼知道得如此明白?”蘇星河道:“武林中因打鬥比拚而受傷,那是一目瞭然,再容易看也沒有了。只有天然的虛弱風邪,傷寒溼熱,那才難以診斷。師弟,你身負師父七十餘年逍遙神功,以之治傷療病,可說無往而不利。要恢復玄難大師被消去了的功力,確然極不容易,要他傷愈保命,卻只不過舉手之勞。”當下將如何推穴運氣、消解寒毒之法教了虛竹;又詳加指點,救治玄難當用何種手法,救治風波惡又須用何種手法,因人所受傷毒不同而分別施治。
虛竹將蘇星河所授的手法牢牢記在心中,但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。蘇星河見他試演無誤,臉露微笑,讚道:“掌門人記性極好,一學便會。”虛竹見他笑得頗為詭秘,似乎有點不懷好意,不禁起疑,問道:“你為什麼笑?”蘇星河登時肅然,恭恭敬敬的躬身道:“小兄不敢嘻笑,如有失敬,請掌門人恕罪。”虛竹急於要治眾人之傷,也就不再追問,道:“咱們到外邊瞧瞧去罷!”蘇星河道:“是!”跟在虛竹之後,走到屋外。
只見一眾傷者都盤膝坐在地下,閉目養神。慕容復潛運內力,在疏解包不同和風波惡的痛楚。王語嫣在替公冶乾裹傷。薛慕華滿頭大汗,來去奔波,見到哪個人危急,便搶過去救治,但這一人稍見平靜,另一邊又有人叫了起來。他見蘇星河出來,心下大慰,奔將過來,說道:“師父,你老人家快給想想法子。”虛竹走到玄難身前,見他閉著眼在運功,便垂手侍立,不敢開口。玄難緩緩睜開眼來,輕輕嘆息一聲,道:“你師伯祖無能,慘遭丁春秋毒手,折了本派的威名,當真慚愧之極。你回去向方丈稟報,便說我……說我和你玄痛師叔祖,都無顏回寺了。”虛竹往昔見到這位師伯祖,總是見他道貌莊嚴,不怒自威,對之不敢逼視,此刻卻見他神色黯然,一副英雄末路的淒涼之態,他如此說,更有自尋了斷之意,忙道:“師伯祖,你老人家不必難過。咱們習武之人,須無嗔怒心,無爭競心,無勝敗心,無得失心……”順口而出,竟將師父平日告誡他的話,轉而向師伯祖說了起來,待得省覺不對,急忙住口,已說了好幾句。玄難微微一笑,嘆道:“話是不錯,但你師伯祖內力既失,禪定之力也沒有了。”虛竹道:“是,是。徒孫不知輕重之下,胡說八道。”正想出手替他治傷,驀地裡想起蘇星河詭秘的笑容,心中一驚:“他教我伸掌拍擊師伯祖的天靈蓋要穴,怎知他不是故意害人?萬一我一掌拍下,竟將功力已失的師伯祖打死了,那便如何是好?”玄難道:“你向方丈稟報,本寺來日大難,務當加意戒備。一路上小心在意,你天性淳厚,持戒與禪定兩道,那是不必擔心的,今後要多在‘慧’字上下功夫,四卷《楞伽經》該當用心研讀。唉,只可惜你師伯祖不能好好指點你了。”虛竹道:“是,是。”聽他對自己甚是關懷,心下感激,又道:“師伯祖,本寺即有大難,更須你老人家保重身子,回寺協助方丈,共御大敵。”玄難臉現苦笑,說道:“我……我中了丁春秋的‘化功大法’,已經成為廢人,哪裡還能協助方丈,共御大敵?”虛竹道:“師伯祖,聰辯先生教了弟子一套療傷之法,弟子不自量力,想替慧方師伯試試,請師伯祖許可。”玄難微感詫異,心想聾啞老人是薛神醫的師父,所傳的醫療之法定然有些道理,不知何以他自己不出手,也不叫薛慕華施治,便道:“聰辯先生所授,自然是十分高明的了。”說著向蘇星河望了一眼,對虛竹道:“那你就照試罷。”虛竹走到慧方身前,躬身道:“師伯,弟子奉師伯祖法諭,給師伯療傷,得罪莫怪。”慧方微笑點頭。虛竹依著蘇星河所教方法,在慧方左脅下小心摸準了部位,右手反掌擊出,打在他左脅之下。慧方“哼”的一聲,身子搖晃,只覺脅下似乎穿了一孔,全身鮮血精氣,源源不絕的從這孔中流出,霎時之間,全身只覺空蕩蕩地,似乎皆無所依,但遊坦之寒冰毒掌所引起的麻癢痠痛,頃刻間便已消除。虛竹這療傷之法,並不是以內力助他驅除寒毒,而是以修積七十餘年的“北冥真氣”在他脅下一擊,開了一道宣洩寒毒的口子。便如有人為毒蛇所咬,便割破傷口,擠出毒液一般。只是這門“氣刀割體”之法,部位錯了固然不行,倘若真氣內力不足,一擊之力不能直透經脈,那麼毒氣非但宣洩不出,反而更逼進了臟腑,病人立即斃命。虛竹一掌擊出,心中驚疑不定,見慧方的身子由搖晃而穩定,臉上閉目蹙眉的痛楚神色漸漸變為舒暢輕鬆,其實只片刻間的事,在他卻如過了好幾個時辰一般。又過片刻,慧方舒了口氣,微笑道:“好師侄,這一掌的力道可不小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