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
親,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
第10部分

不收回手,不滿意地說:“就這點?大過年的,多給點啊!”父親就又多給了他一個兩分的硬幣,他才笑著把錢放進了口袋,並嗔罵我父親“小器”。

在船上,從他們的談話中我已知道老四是在當地隊上拿工分的。他嫌工分拿得低而撐船又是辛苦活,因而常常抱怨不平。上了岸我就問父親:“過河還要錢呀?”父親告訴我,說平時是不收錢的,只是過年過節,老四就要向過往行人敲點小竹扛,一毛兩毛不嫌多,一分兩分他也要。“這個老四啊!……”父親說。

跟著父親進山去(二)

肖江是山裡山外的分界線,河那邊是山裡,這邊是山外。老四是那邊山腳下一個大村子的人,是離我們最近的山裡人,說話也帶山裡人口音。我在心裡罵道:“好你咯山裡狗啊,見人就咬一口呀!”

過了河差不多就算進入山區了,一個連著一個的小山就在眼前,就在身邊。山上沒有樹,有樹也不成林,幾棵又小又矮的毛松稀稀拉拉地立在山坡上,青草枯黃,裸露出褐紅色的土壤。一條青石板路沿著山坳彎彎曲曲地伸進山區深處,兩旁大小不等形狀各異的小塊田地處在冬眠狀態。

父親在路邊折了一根長長的茅草叼在嘴裡,揹著手自顧自地往前走,我幾乎跟不上,總要落後十幾步甚至幾十步遠。父親不時回過頭來催我跟上。路上很靜,半天也不見個人影,若不是白天,晚上誰敢走?我咬著牙加快腳步朝前走去,我都快走不動了。

前面出現一個小屋,路從中間穿過——應該是“路亭”吧?說是“亭”,它又不像我們村後大路上的“四角亭”,有四根石柱四個角,旁邊還有一棵大楓樹。而它就像一間孤獨的小屋,兩個門洞一進一出,中間是路,兩旁支著石板,裡面空間不大,只六七個平方米。顯然,它與我們村後的那個四角亭一樣,也是方便過往行人歇腳、避雨的公益建築。我正想坐下來歇歇腳,父親卻回過頭來催我快走,說是快到了。我只好往前走。

這一路,每隔一二里地便有一個“路亭”,模樣一般無二。我不知道這條古老的石板路還有多長,可我明白,山外人沿著這一條路可以走進山裡,山裡人沿著這條路可以走出山外,走出世界。我也知道,這條路和我們村後的那條路是一樣的,也是由沿路各村的有錢人家出資修築的。後來我想,其實山裡人和山外人在許多方面並無多大差別;樂善好施、修橋補路做善事也不分什麼朝代。中華民族的美德代代相傳,不僅養育了古人也養育著今人;不僅培育著山外人也培育著山裡人。

“槐山公公”的家就在村東頭。這裡的房子大都很低矮,且多是木質結構。我跟著父親走進一棟木板房,迎接我們的是槐山公公——槐山公我先前見過,相貌很有點像我的親祖父,只是比我祖父高大魁梧些。我祖父逝世時,是他親自帶著兩個兒子去為祖父打造棺木的——我慌忙走上前,雙膝跪下給槐山公公拜年,剛才起身,就聽到身後響起一個女人爽朗歡快的說話聲:“呵呵,是吉弟來了麼!快坐快坐……叫你帶著子女來,帶來了麼?” 隨著聲音,從左側灶間走出一個身材高大的老女人,這顯然就是“槐山婆婆”了。父親一邊答應著,一邊對我說:“快給你婆婆拜年。”我車轉身,也不分東南西北,走到她跟前就“咚”地一聲雙膝跪下。

她撫摸著我的頭問我父親:“這是老幾呀?”

父親說:“是老二。”

“老二呀!二黑,好孩子,快起來!”老人笑呵呵地說著把我拉起來,然後走進房間,很快便端出一個大茶盤,裡面堆滿了好吃的糖果點心:花生、紅薯片、各種各樣凍米糠(有芝麻的、糯米的、豆子的)……她說,“快吃吧,孩子!”臉上溢滿了和藹慈祥的笑容。我想,她年輕時一定很漂亮,黑白摻半的頭髮梳理得平整光滑,在後腦勺挽成了一個圓月般的髮髻,一雙大眼睛清澈見底,臉色紅潤,幾乎不見皺紋。這令我感到驚奇,這麼大歲數了(怕有六十多吧),膚色還保養得這麼好,在我們村是極少見的!

說話間,從外面進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,進門就給我父親拜年,說“哥,你來啦!”父親點著頭,立即向我示意說:“這是你二嬸。”我忙站起來給二嬸拜年。二嬸有些不好意思,說:“不要不要……”扭身就去給我們泡茶。二叔是年前成的親,結婚後就參軍去了,這我聽父親說過。可二嬸這麼漂亮卻出乎我的預料,她完全不像是山裡妹子,比我們山外的姑娘還水靈。

大叔大嬸不在家,帶著孩子做客去了,屋裡只有婆媳二人忙上忙下的。父親和槐山公公坐在一旁拉家常,我卻守著那盤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