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堇和錦葵都在屋裡，看到林如海醉成那樣，都呆若木雞。

“老爺，你怎麼醉成這樣？”

賈灩連忙上去扶他。

林如海卻推開她，搖搖晃晃地走向前方的紅木榻上，“我、我沒事。”

夏堇：“……”

錦葵：“……”

賈灩好氣又好笑，回頭看向兩個丫鬟，“愣著做什麼？還不趕緊打點熱水來！”

林如海歪在榻上，醉眼惺忪，他睨了一眼賈灩，語氣慵懶散漫，“你不是我家夫人，你是哪位？”

打了熱水來的夏堇將水盆放在旁邊，弄溼了毛巾給賈灩，笑著說道：“老爺，這就是太太。”

林如海皺眉，湊近賈灩。

四目相對，賈灩看著近在咫尺的漆黑雙眸，愣了下。

他看得很認真，瞳孔像是染上了夜的黑，幽深，卻多情。

賈灩伸手捂住他的眼睛，“別看了。”

轉而又跟夏堇說：“去調一杯蜂蜜水來。”

林如海：“我不喝甜的。”

賈灩：“……”

為了一家之主的威嚴不能掃地，賈灩只好將屋裡的人和兩個貼身大丫鬟都屏退了，親自照顧醉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林如海。

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半哄半扶地將人弄回西次間的榻上躺著，賈灩擰了毛巾為林如海擦臉時，卻被他一把握住手腕。

賈灩有些心累，柔聲哄著，“老爺，放手，我給您擦擦臉。”

可林如海還是握著不放，頭往枕間埋了埋，不知道在嘀咕什麼。

賈灩只好湊近了聽，只聽見閉著眼睛的林如海像是著了魔似的反覆唸叨：“悠悠生死別經年，魂魄不曾來入夢。”

賈灩：“……”

賈敏的生忌在九月。

逝者已矣，存者偷生。

林如海平時像是清風明月似的人，誰也不知道他心裡有著多少看不透放不下的事情。

027

林如海是在一陣細語中醒來的。

一時夢醒，不知今夕是何夕。

他張開眼睛，映入眼簾的便是明雪堂西次間的景物，屋裡很安靜，放置在窗邊的紅玉香鼎在日光下升起嫋嫋輕煙。

他躺在榻上，腦子有些空白，彷彿什麼都想不起來。

或許並不是什麼都想不起來，只是懶得回想。

一個稚嫩的聲音從屋外隱隱約約傳進來——

“後花園風水池裡的水少了些，天氣有點幹了。轍哥哥讓人來傳話，說他家花園裡的小溪水也退了，露出了長著青苔的大石頭，仙鶴園裡的野鴨和仙鶴都喜歡站在那石頭上梳理羽毛，很好玩。”

一個輕柔悅耳的笑聲響起，“你這陣子在府裡待得悶了，想去找轍哥兒玩？”

“我很久沒見轍哥哥了，端午節之後便一直待在府裡。後來轍哥哥又生病，我也不能去看他。已經很久很久沒見了，不知道轍哥哥如今又比我長高了多少。”

那是林絳玉的聲音，小男孩的聲音有些憨憨的，說話的速度並不快，讓人聽著都很難對他狠下心來。

果然，林如海聽到賈灩含笑的聲音響起——

“你想見轍哥兒也不是不行，只是我帶你去了，姐姐怎麼辦？她終日只待在家裡，除了去前頭跟業師上課，便是回閒雲閣，除了我們陪她，也沒人能陪她了。”

“我可以自己待在府裡。雪雁和棣棠會陪我，還有乳孃和楊嬤嬤在，不會寂寞。”

賈灩聽著林黛玉的話，又輕輕地笑了起來。

不用出去，林如海都能想象到賈灩和兩個玉兒在一起相處的場景。

那必定是林絳玉挨著賈灩，小腦袋枕在她的膝上或是賴在她的懷裡，一臉認真地跟她說著自己覺得很重要的事情。

林黛玉則是端端正正地坐在旁邊，手裡或是拿著九連環在解，又或是拿著書在看，聽到弟弟和太太提到她，才抬頭來跟他們說兩句話。

賈灩對兩個玉兒好像總是有著無限的耐心，三人一起相處的時候，隨意和諧，處處透著溫馨。

原本還不知今夕是何夕的神魂，彷彿瞬間被人從夢境里拉回到人間。

林如海起來，披著外袍走到窗前，透過天青色的窗紗，能看到庭院中玉蘭樹下，賈灩帶著兩個玉兒曬著清晨的陽光，低聲說話。

他在夢中無數次見過這樣的場景，現實中，卻是第一回。

林如海立在窗戶前許久，終於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