膝頭髮軟,腳步漂浮,一步一步都痛的鑽心。
凝歌走著走著,忽然就淚眼迷濛,強撐著站定轉身,透過那層層水霧看著玉卿的背影:“玉卿,那日在假山下是你對不對?”
玉卿身子一晃,終究是不動也不說話。
凝歌緩緩搖頭閉上了眼睛:“罷了,終究是我欠著你的。只是昔日之債,今日我凝歌還清了。只是和玉貴妃的情義,今日一次斬清,互不相干。喚月,替我送客。”
玉卿的身子又是一晃,依舊不曾動。
凝歌仰著頭把晃到了眼角的淚水逼了回去,一把甩開了喚月的手跌跌撞撞進了長歌殿,靠著門邊一點點的滑落下來。
天色忽然暗沉下來,原本的豔陽高照瞬間烏雲密佈,陰風四起,吹得那吱呀嗚嗚作響,好似在傾訴冤屈,又好似在位凝歌鳴不平。
天色多變,何況人心?
喚月的催促聲音猛然響了起來:“娘娘,請起來吧。您身上有身孕,這樣跪著對身子不好。奴婢送您回長玉殿可好?”
凝歌心中痛極,沉重的一推門扇。那門哐噹一聲撞在門檻上,與另外一扇門合在一處。
窗外的雷聲隨著這關門的聲音轟然而下,驚得合宮裡的人都渾身一機靈。
凝歌面對著黑暗發愣,雙手交握,死死的扣著,卻是對掌心的疼痛一無所知。
自從來這個時代之後,凝歌的脾氣收斂,這掌心就成了最顯然的犧牲品,上面的傷口總是好了開裂,裂了癒合,癒合之後又添新傷。
好端端的一雙手掌上遍佈許多月牙形狀的甲痕,每一個甲痕都帶著隱忍。
門外的玉卿痛苦出聲,聲音淒厲如暴風雨裹挾而來的長風,一點一點的傳進凝歌的耳朵裡。從一開始的壓抑到後來的嚎啕大哭,不知道是悲傷於凝歌發現了真相還是為林家一百三十七口人命哀慼。
那哭聲聽得凝歌心中微微抽痛,正巧此時喚月猛地推門進來:“娘娘,下雨了。貴妃娘娘跪著不肯起來,您快看看吧,若是損了她肚子裡的孩子怕是罪責難逃了。”
凝歌抬了抬眼皮,道:“跟她說,若是想害死我儘管在外面跪著,我自出去跟她一處。橫豎這長歌殿如地獄牢府,多這幾條命也不算多。”
喚月抿唇,連忙提了傘出去傳話。
果真不多時就聽不見外面的哭聲了,只聽著雨打著地面厚重的滴答聲音,一下一下的敲打在凝歌心底。凝歌眼皮沉重,這樣倚著牆壁竟然睡著了。
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床上,外面大雨晝歇,露出有些發白的青黑色天際來,屋子裡一片暗沉的黑,隱約可見床邊的圓凳上坐著一個灰敗的人形,一手攥著她的手,卻是仰頭死死盯著窗外那灰白的天色發怔。
“皇上……”凝歌輕喚。
鳳于飛回神,第一個動作竟然是鬆開了攥著的凝歌的手,淡淡道:“你醒了。”
凝歌心裡掠過一絲苦澀和空虛,強撐著身子坐了起來。
上午還在天牢門口怒不可遏的鳳于飛又如何陡然變得這樣沉靜起來。這樣多變的鳳于飛隔得凝歌遙遠如在天際,卻不是在那一伸手就能觸控到的床邊。
“屋子裡暗的很,怎麼不點燈。”凝歌像是說家常話一樣開口,卻不料聲音虛弱如**,聽到鳳于飛眉頭微皺,湊近一步坐到了床上:“你可還好?”
凝歌靠著床被笑:“有什麼不好的?你們不都說大難不死,必有後福嗎?”
“凝歌。”鳳于飛臉色一頓:“玉卿險些就小產,也算是付出代價了。”
凝歌一愣:“小產?”
鳳于飛點頭:“玉卿淋了雨,把散落在地上的水粉吃進了獨自,回宮之後高熱不退,總是說胡話,大夫看過之後說是動了胎氣,如今已經解了毒穩定了下來,這時候安靜睡著呢。”
凝歌聽得倒吸一口冷氣,沒有料到玉卿會吞下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水粉,她情願凰肆說的話都是假的,情願玉卿會解釋一番。
可是她想要以這樣的方式結束生命,甚至連腹中的孩子也不顧了。
“玉卿……真是……”凝歌沉吟,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。
“她只是報仇心切。她曾跟我說過,自從林家被滅門之後她就整夜整夜的做惡夢不能休止,夢見林家的陰魂回來找她要早日升天,她只是逼自己太甚以至於心都有些扭曲了。”鳳于飛道。
凝歌心思一轉,恍若想起來什麼事:“你……放了凰肆?”
鳳于飛臉色微微一變,終究是點了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