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們想害死我們嗎?!”其他人急切反駁:“誰知道她留在這裡,還會有什麼找上門來!下一次是軍用機器人?還是導彈?!”
譚薇想反駁,卻一時語塞。
“不會再有了。”斯年斂下目光,淡淡道:“應該是我離開。我只是……”
閃電驟明,他看向融寒,眼睛在黑夜裡,像深邃廣袤的星河。
“我只是想來看看你……怎麼樣。”他說著,將一張紙遞到了陸笑面前,字跡被水浸得有些模糊,但仍然能看得清,是毒氣成分和配藥。
陸笑錯愕地接過,內心更加肯定了剛才的分析。
斯年,並不像天賜那樣完全無法動搖,當他有了感情時,他就不再稱“神”。
“如果我繼續再留在這裡,他們不會放心的。”融寒起身,低聲對譚薇解釋:“就算他離開,他們也會害怕。”
斯年已經找到了她,也就是說,只要她和他們在一起,他們的行蹤就無法隱藏,永遠是暴露的。她就像一個會呼吸的定位跟蹤器,其他人怎麼可能放心?
她被扶著站起來,頭重腳輕的眩暈感又來了。這次斯年沒有再說什麼,他對譚薇和陸笑說:“我帶她去醫院。”
譚薇還猶豫著不放心,被陸笑拉住了。“讓斯年帶她走,比等陸初辰他們找藥更快。文醫生的人手和器械本來也有限,這樣可以分攤給楊奕和謝棋。”也就會更少一些分歧。
融寒也碰了碰她的手:“我不會有事。我會和你們聯絡的。”
當手被斯年碰觸的那一刻,她生出一種恍惚的不真實。
真的只是因為基地裡的人害怕她嗎?
客觀的原因當然有足夠多,為了讓基地裡的人不再恐慌、為了儘快得到治療、為了避免陸初辰等人被定位,但……
門在身後重重關攏,站在樓梯過道,從窗戶看出去,可以聽見熱烈的雨聲。
雨下得很大,斯年來的時候沒有帶傘,走出樓道的時候,一片雨幕,天地間蒙了一層煙靄。融寒站在樓道口,這裡昏暗得只能影綽看見他的影子。
她感到一隻溫涼的手,放在她的額頭上。她在混混沌沌中問道:“你能試出來嗎?”
“……不能。”斯年收回了手。黑暗中二人沉寂了一會兒,他伸出雙手,幫她把防雨服的帽子拉上來:“只是看到人類發燒時都這麼做。”
想試試罷了。
他背起她走在雨中,融寒穿了件黑色連帽防雨服,帽子扣在頭上,臉擱在斯年的肩頭,漸漸昏睡過去。很奇怪,又很自然,在斯年面前,她沒有強撐著的想法。大概是覺得他都能承受吧。
意識陷入黑暗前,她聽見斯年隱約的聲音:“……毒氣的事,我不知情。”
……原來是為了這個啊。
她極淺地牽動了唇角:“嗯……”
“我知道你。”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狂肆的雨中,不時電閃雷鳴。斯年的頭髮和衣服全溼透,雨水順著他的髮絲,滴滴落入領口中。
他揹著融寒來到了附近的醫院。醫療機器人接到指令,遠遠退開。
他站在醫院的救護車停車臺上,思維進入雲端伺服器,想透過智網查詢醫院的藥品存放。
結果令他有片刻的停頓。
【無訪問許可權】
他再次用意識輸入了admin口令,得到的依然是【禁止訪問】的回覆。
天賜停止了他對根伺服器的總控制許可權。
也許是因為今天,他放走了這些來炸燬根伺服器的人類;也許是因為他為了人類,和天賜產生分歧;也許是因為他被日漸喚醒的人性,令天賜感到了警覺。
終歸還是這樣了。
。
斯年垂下眼簾,雨絲被風吹斜,落在他身上。
——生命中的第一個日誌,記的是意識懵懂的“兄弟”天賜。
醫院裡,不知是哪個倒黴病患的傘,在地上滾動,沒有方向地飛舞在風雨中。
——四年前的天賜和如今沒有任何變化,依然是銀色的流瀑般的長髮,和深黑的眼睛。歲月的痕跡不會永遠出現在他們身上。
風雨越發的急切,樹葉也被雨水打落了,落在泥水裡。
——天賜和他終於走上了涇渭分明的兩條道路。
當風中那把倒黴的雨傘第十次飛過來時,當泥濘的地面落下一地樹葉,當他站立的地面已經有了水窪,斯年終於不再想。
此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