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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部分

桑夢蘭入京赴任後,日望梁生到來。不想場期已過,不見梁生來到,心中疑慮,恐他還在別處尋訪。桑小姐因又於迴文圖後添注一行,遍貼京城之外,要他速來相會。那日,適有人抄錄楊復恭的諭單來看。柳公見了正在驚疑,只見門役稟說:“內相楊府差人求見。”柳公便教喚進。那人叩了頭,呈上名帖,稟道:“家內相爺致意老爺,聞老爺家藏半幅古錦,不知從那裡得的,特遣小人來叩問。”柳公道:“我正要問你家這半幅錦從那裡得的?”那人道:“這是家大爺獻與家內相爺的。”柳公道:“那個大爺?”那人道:“這名帖上諱棟的便是。”柳公道:“可又作怪,那半錦是我家小姐與梁秀才回聘之物,如何卻在你楊家的大爺處?”那人道:“家大爺原不姓楊。”柳公道:“不姓楊,姓什麼?”那人道:“不曉得姓什麼,但曉得是襄州秀才來投拜家內相爺做義子的。”柳公沉吟道:“若說襄州來的,難道你家大爺就是梁秀才不成?我今且不發回帖,可請你大爺親來一見,我有話要面說。”那人領命而去。柳公入內,把這話述與夢蘭知道,夢蘭聽罷,呆了半晌,不覺滿面通紅,潸然淚下道:“不意文人無行,一至於此。”柳公道:“且慢著,我昔在襄州時,曾舉報梁生兩次科舉,他為親老,不以功名易其孝思,竟不赴試。從來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,今若投拜欺君蠢國的楊復恭,便是不忠了,我料梁生決不為此。等那楊棟來見我,便有個明白。”夢蘭聽說,暗猜道:“若說楊棟就是梁生,恐梁生未必如此無行;若說不是梁生,如何恰好諱棟,又是襄州人,又恰好那半錦在他處?”口中不語,心下狐疑。有一曲《紅衲襖》單道桑夢蘭此時的心事:

只指望,闔迴文,諧鳳鸞;又誰知,物雖存,人已換。不信他,棄前盟,輕將半錦捐;不信他,賣璇璣,讓與他人倩。據著他,棟名兒,依然不改變;難道他,做螟蛉,也如我柳夢蘭?縱使他,賦奏凌雲,恰好與楊意相逢,也怎便,拜貂璫,把汙賤甘。

次日,柳公正朝罷而歸,門役稟稱:“有一位楊爺來見。”柳公只道是楊棟,取帖看時卻寫著門生楊梓名字。柳公道:“我那裡有這一個門生?且請他進來,看是那個。”門役領命傳請。柳公步出前堂,只見那楊梓頂冠束帶,恭恭敬敬趨至堂前,納頭便拜。柳公扶起看時,認得是梁梓材,揖他坐了,問道:“足下不就是梁梓材麼?”楊梓道:“門生正是。”柳公道:“為何姓了楊?又幾時得做了官?現居何職?”楊梓道:“不瞞老師說,門生近日投拜內相楊公門下做了義侄,故姓了楊。現為御馬苑馬監。”柳公聽了,勃然變色道:“足下既投拜閹豎,老夫不好認你做門生了!且問你令弟樑棟材今在何處?”楊梓道:“舍弟也投拜楊公做了義子,現為千牛衛參軍。昨曾有名刺奉候,只那楊棟便是他。”柳公搖頭道:“不信有這等事。令弟品行,老夫素所愛重,他初見老夫時,老夫即欲薦之於朝,他推辭不肯,願由科目而進。今日何故屈就這等異路功名?”楊梓道:“舍弟只為早歲錯過功名,如今年已長成,急於求進,故爾小就。”柳公道:“縱慾小就,何至阿附權璫?若他果如此敗名喪志,老夫請從此絕,切勿再認學生。”楊梓連忙打躬道:“大人息怒,舍弟今日特託不肖來拜見,專為要問桑小姐訊息。舍弟向以迴文半錦聘定桑小姐,今聞此半錦在大人府中,想桑小姐也在大人府中,大人雖怒絕舍弟,不認師生,還望完全了他的夫婦。”柳公道:“桑夢蘭為欒雲所逐,無可依歸,實是老夫收養在此。但今既為老夫之女,決不招此無行之婿。”楊梓又忙打躬道:“舍弟當時既已聘定,恐未便返悔,乞大人念婚姻大事,委曲周旋。”柳公道:“夢蘭止許嫁梁孝廉之子樑棟材,卻不曾許嫁楊太監義子楊棟。他既為婚姻大事,何不自來見我?”楊梓道:“他本欲親叩臺墀,一來為有微恙,不能出門;二來也為無顏拜見師臺,故特託不肖來代叩。”柳公沉吟道:“我料梁生未必**至此,他今若不自來,我只不信。”楊梓道:“大人若不信時,現有桑小姐贈他的迴文章句與詩詞在此。”說罷,便從袖中取出呈上。柳公接來看了,道:“這些詩詞果是夢蘭贈與梁生的,但梁生既有迴文章句,也有和韻詩詞,若今楊棟果系梁生,教他錄來我看。”楊梓應道:“待不肖回去,便教他錄來。”說罷起身,打躬告別。柳公也不舉手,也不送他出門,楊梓含羞(足局)(足脊)而退。柳公氣忿忿地在堂上呆坐了一回,想道:“倘然楊棟真個就是樑棟材,我雖拒絕了他,未知夢蘭心裡如何,或者兒女之情,未必與我一樣念頭。待我去試他一試。”正是:

試將己意律人意,未必他心是我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