橫又怎麼樣?再強能強國李老嫗的唐軍去?人家現在可是坐擁河東、隴右、山南三道,還有羅藝的幽州軍,李仲堅的博陵軍捨命相幫。如果其他諸侯不連橫應對,早晚會一個個死在李老嫗手裡!
對於天下大勢,竇建德自問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。他這次只所以力排眾議,在條件不成熟的情況下也要堅持北伐,一方面是為了圖謀博陵六郡的膏腴之地,另外一方面,就是看出了河東李家的強大潛力。如果不趁著現在其內部整合沒有完成之時將其發展勢頭遏制住,將領天下群雄肯定要面對一個幾乎無法抵抗的敵人。可惜,這次北伐功敗垂成。可惜,李密無目,居然為了眼前蠅頭小利,破壞了整個連橫方略。
“大哥,夜深了!”曹氏的聲音從背後響起,打斷了竇建德漫天飄舞的思緒。回過頭,他看到了一雙關切的眼睛。只有這雙眼睛永遠不會背叛自己,無論貧賤富貴,都始終追尋著自己的身影。
“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說吧,你已經三天沒閤眼了!”不待竇建德回應,曹氏溫溫柔柔地走上前,伸手替他整理書案。“今天干不完,明天再幹。誰都不是鐵打的……”
以往她這麼絮絮地念叨一番,竇建德肯定會笑著站起身,跟她回去安歇。可是今天,這一招突然失靈了。竇建德輕輕地按住了她的手,然後笑著敷衍道:“你先去歇了吧!我馬上就去。別忙活了,桌案上的東西,一會我會讓內史來收拾!”
“大哥!”曹氏溫柔地抬起眼睛,與竇建德的目光相對。在丈夫了眼裡,她分明看到了濃濃的疲憊與焦慮。即便當年被困在豆子崗內時,丈夫面孔也沒像現在這般憔悴。這場仗傷得他太深了,沒有一年半載估計很難緩過頭來。
“去睡吧,別等我!男人在吃,女人在睡!”竇建德故作輕鬆地說了句玩笑話,鬆開手,示意妻子離去。睡覺,都到了這個時候了,自己哪敢再貪睡?負責斷後的曹旦音訊皆無,李仲堅和羅藝會不會藉機南下也沒弄清楚!數萬新敗下來的大軍需要儘快安撫,南下抵抗瓦崗軍的隊伍需要儘快派出。還有一大堆文武官員,以及一大堆被瓦崗軍從聊城“禮送”出來的官員家眷,把他們放在哪?竇家軍的新都城設在哪?沒一樣不迫在眉睫。
“嗯!”曹氏不敢違逆丈夫的意思,緩緩地站起身。臨走之前,她眼神忽然一亮,低聲建議道:“要不,妾身命人把宋先生請來。您不是說宋先生是咱們這裡第一聰明人麼?”
“嗯!”竇建德輕輕點了點頭,然後又笑著搖頭,“你下去吧,我自己命人叫他。否則,他又要板著臉說什麼後宮干政了。”
曹氏笑了笑,轉身離去。目送著妻子的背影在屏風後消失,竇建德搖搖頭,輕聲嘆氣。妻子如果是個男人就好了,那樣自己就可以將其作為左膀右臂。雖然她的目光未必長遠,但至少她對自己忠心。而現在,自己最需要的不是什麼聰明人,而是毫無保留的忠誠。
在展開新的一本奏摺前,他再度嘆了口氣,衝著外邊喊道:“來人,去把孔侍郎請來,孤有事需要跟他商量!”
“諾!”當值的親筆竇恒大聲答應,卻沒有立刻動身。而是趔趔趄趄往大堂裡蹭。竇建德聽到了這小子的腳步聲,抬起頭,低聲呵斥,“還不快去,進大堂裡來幹什麼?”
“主,主公!”論輩分,竇恆是竇建德的本家侄子,從小叫慣了對方叔叔,改為主公很不習慣,“剛才,剛才嬸子建議……”
“滾出去!”竇建德抓起一塊青銅鎮紙,作勢欲砸。
“主公息怒,主公息怒!”從沒見竇建德對自己發這麼大火氣,竇恆嚇得轉過身,連滾帶爬地向外逃竄。這幅慌慌張張的模樣讓竇建德心頭怒火更盛,將鎮紙瞄準侄兒的後腳跟兒丟下,隨即大聲呵斥道:“叫你幹什麼就幹什麼?軍國大事,哪輪到有你一個小小侍衛插嘴!”
“唉!唉!末將知道錯了,主公息怒!”一邊跑,竇恆一邊向自己的族叔道歉。頭也不敢回,徑直奔文官們暫時安歇地方奔去。同時在心裡暗罵道:“該死的宋正本,你又怎麼得罪七叔了,害得老子跟著你吃掛落。好在老子機靈,沒給七叔砸中,否則;保管三天起不來炕!”
對於這個疲懶的晚輩,竇建德也無可奈何。因為起義的時間早,他的近親除了少數幾個逃離生天外,幾乎被官府斬草除根。所以,在他心裡,將親情看得非常重。有時明知這樣會令一些人侍寵而驕,也不想有所改變。因為這是他竇建德欠家人的,今生必須有所補償。
出於這個原因,他縱容妹妹紅線任性胡鬧,寧可留在家裡做老姑娘也不嫁給王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