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哪兒是上場門哪兒是下場門哪兒是臺口,你得告訴下頭的觀眾啊!人家有頭一次來聽的啊!你不說這不是讓人家糊塗麼?」老先生手裡的文明棍在地上咯噔了兩聲,顯得頗為激動。戴春安還沒怎麼樣,陳卿言的臉上倒是先變顏變色了——兩個人的活,他在臺上沒聽出來當然也有他的責任。
「老先生,這回是我們疏忽了,下回我們一定注意。」陳卿言欠了欠身,他並未覺得老先生多管閒事兒,反而覺得這是疼惜他們——或是演的多了,難免在臺上有個禿嚕嘴的時候,或是學藝不精,本就有破綻,若是有那直性子的觀眾,便登時就站起來給指出了毛病。那場景,可想而知,藝人在臺上不做臉,羞臊的恨不得找個地縫攥緊去躲一躲,底下自然也是噓聲一片。老先生追到後臺來說,不是疼惜他們是什麼呢?
將老先生穩穩送出門去,陳卿言再回身瞧戴春安,正斜著眼睛翹著二郎腿,不屑哼道:「這老頭兒算幹嘛的啊!」
陳卿言只覺得心寒了一半。
他師兄將當年師父告誡他們倆的話全忘了。
陳卿言第一次在茶館裡說相聲便是在慶園。那時慶園還未翻新過,臺上的帷幕是早就用舊了失了本色的紅,或許多年前該是鮮亮的,如同新婚之夜新娘的紅蓋頭一樣的顏色。可這經了歲月沉澱的紅也足夠讓陳卿言歡喜異常——
這是在茶館!
能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的說相聲!
自己在外頭撂地的時候,這樣的場面哪敢想過?
儘管在以後的日子,陳卿言曾經不止一次的對自己、對陸覺說過「下輩子再也不說相聲」這樣的話,但是騙不了自己的是,除了要指著這門手藝有飯吃有衣穿,他確實愛相聲——因為在那樣困苦的日子裡,唯有說起相聲來的自己是真的不摻一絲假意的快樂,讓他覺得日子還有盼頭,還有過下去的希望。
「記住了。」師父將陳卿言與戴春安的手握到一處:
「推開這塊兒布去,是死是活是你們自己的。」
可眼前瞧著戴春安並不在意的樣子,可不就是往死路上奔麼?陳卿言這會兒又想起來了這讓人格外苦惱的事情,可又不想與陸覺分擔這份苦楚,所以只能默默自己藏在心窩子裡,雖是堵得難受,但也只能暫且如此,又暗自希望戴春安別再鬧出什麼亂子來,以後再等一個其他的機會在與師哥好好說一番就是了。
倆人信步來到慶園,來得早不如來得巧,正好在門口碰上了打另一頭過來的萬笙兒。陸覺自然是表面淡定自若的同姑娘打了招呼,只是陳卿言卻瞧出了萬笙兒的不同來。
「你這是打哪兒來?」陳卿言問道。
「家啊。」若是萬笙兒眼光不躲閃,陳卿言沒準兒還真就信了她這利落的回答,只是她這謊話說的連帶著身體的動作都跟著不大自然,走路居然都同手同腳起來,看得出心裡有多慌了。陳卿言有心再追問下去,卻忘了身邊還有一位可都一直瞧著呢,眼看著陳卿言多說了兩句,居然這就吃起了飛醋。
「人家打哪兒來你就別再問了,姑娘家總愛出去逛個街扯個布做衣裳什麼的,還都得一一告訴你麼?我說的對吧萬姑娘?」陸覺衝著萬笙兒飛挑了一下眉毛,陸覺這人精!這話要他說的表面上聽著像是幫萬笙兒解圍,實則是說給陳卿言聽的:人家愛去哪兒便去哪兒,你可別操這份兒閒心了!
「陸少爺說笑了。」自打萬笙兒知曉了陳卿言同陸覺的關係後,便十分知趣的同陳卿言疏遠了些許,她是個善解人意的姑娘,總不願意陸眠之心裡頭犯膈應,這會兒也是微微的頷首說了這麼一句,便快步朝著裡頭走了。
「不許看了。」陸覺說著便一把捂住了陳卿言的眼睛,餘醋未消,格外的不講道理。
「別鬧。」短暫的黑暗過後,陳卿言好不容易將陸覺的手從臉上挪開,萬笙兒的背影自然早就無處可尋了。
第84章 等
許是陳卿言剛才話說的急了,聽進陸覺的耳朵裡竟帶了氣。陸四少爺一怔,一雙手也不知道該擺在哪兒,停留在半空中,格外的尷尬。
陳卿言這才回看了陸覺一眼,瞧他這副是真委屈的模樣,自己也愣了,趕緊換了和緩的語氣解釋道:「你真沒瞧出萬笙兒哪兒不對麼?」
「哪兒?」陸覺無精打採,他實在不大再想打陳卿言的口中聽見萬笙兒的名字。
「衣服。」
「……」陸覺一口氣悶在胸口,只差心裡恨恨道「你怎麼還有心思去看人家姑娘的衣服好看不好看,再看怕是我就要哭給你看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