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日,碼頭旁卻突然停靠了一艘噴著黑煙的火輪船,不遠處的蔚藍海面上,更有一艘佈滿火炮的巨型戰列艦遊弋。
碼頭磚臺兩側,雄赳赳站了兩排端著寒光閃閃刺刀步槍的兵勇,而那用木樁支撐的簡陋渡橋上,幾名蟒袍官員正小心翼翼在人引領下登船。
兩江總督何桂清、署理江蘇布政使上海道吳健彰、江蘇常鎮通海道道員喬松年、工部侍郎、幫辦蘇州大營軍務大臣呂賢基等等官員俱來拜見。
江南大營被髮匪所破,各路兵勇匯聚蘇州、合肥,仍呈對南京夾擊之勢,但自無緊緊圍困南京的江南大營那般令髮匪如鯁在喉,也使得髮匪各路人馬在東南半壁攻勢愈猛,若非李秀成、陳玉成部被景帥粵軍牽制在江西,怕髮匪早就全力攻襲蘇州。
饒是如此,上海成了許多官員的避風港辦公地,兩宮太后到上海之時,兩江總督何桂清恰來上海催辦軍餉,是以也不得不登船拜見。
葉昭並不管這些官員心思如何,此舉本就是要大張旗鼓的昭告天下太后南巡之舉。
而觀黃帷後兩宮太后與官員敘話之時,顯然心情不錯,大概找回了母儀天下的那種感覺吧。
今日來永波號上等太后召見的大多是熟人,比如吳健彰、喬松年,都是葉昭當年欽辦上海海關事務時結識的故舊。
兩宮太后第一個宣召的自然是兩江總督何桂清,而葉昭就將喬松年請進了艉樓最左端的會客室,敘舊閒話,倒也聊得投機,等喬松年告退,葉昭又命人去請吳健彰,這才是重頭戲。
吳健彰署理江蘇布政司,又兼任江海關監督,官職不是很高,卻委實是大清國數一數二的財神爺,他筆下一劃拉,隨便一個出入,就是數十萬兩雪花花的銀子。
面見景帥,吳健彰心下暗暗叫苦,他同景帥的關係不可謂不密切,可那是沒法子,而且指望景帥能在節骨眼上提攜一把,自然是前途無量。
是以景帥在北疆在南方名頭威勢越來越響,吳健彰也極為得意,自己沒壓錯寶,可誰知道突然六王繼承大統,吳健彰心裡冰涼冰涼的,景帥當年在京城逼宮誰都看得出是對著六王去的,現下倒好,突然就變了天,這自己和景帥關係越密切,怕是自己的烏紗甚至人頭都不那麼安穩了。
被景帥私下傳見,吳健彰不敢不來,硬著頭皮跟人東轉西轉進了一間寬敞的船艙,玻璃窗,金屬桌椅,景帥微笑坐在一張銀色椅子上,吳健彰恭恭敬敬的跪下磕頭:“下官吳健彰見過公爺。”臉上神氣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。
葉昭微笑看著他,笑道:“還以為我這門太小,裝不下您這尊真神了!”
吳健彰心裡就一顫,他確實想過裝病不來,越是和景帥關係密切,這時節越要避嫌,誰知道兩宮太后突然巡幸廣州到底怎麼回事,如果往壞裡想,那可就令人不寒而慄。
可突然聽景帥笑呵呵這麼一句,吳健彰心裡一抖,急聲道:“公爺對下官恩同再造,下官雖然福薄,可自己心裡是一直當公爺門人的,下官委實不知道公爺的意思,公爺明鑑,明鑑啊!”
葉昭笑著搖開摺扇,道:“你不懂我的意思?就衝這句話,你可就什麼都懂!”
吳健彰呆若木雞,情知在這位妖孽般的公爺面前什麼小心思都藏不住,呆了半晌,磕了個頭,嘆氣道:“公爺,公爺但有差遣,下官絕無二話,可,可公爺若想小的能安安穩穩為公爺效力,還是,還是……”心說還是不要再單獨私會的好,但這句話可不敢說出來。
葉昭微笑不語,直面皇權帶來的壓力,不由得不心下感慨。吳健彰這麼一個早就同自己綁一條繩上的螞蚱,可因為京城皇權更替,馬上就起了旁的心思,這個年代,紫禁城那寶座,可真是��說暮苣亍�
“你放心,我不是來跟你要銀子!你這江海關,明年可就趕不上我粵海關了!”葉昭意態悠閒,可不是在說大話,心裡篤定的很。
“是,公爺治下,物稅豐盈,公爺文武雙全,這理財之道也獨步天下,卑職欽佩的緊!”吳健彰此話倒有幾分真心,聽著廣州一樁樁一件件的新鮮事,吳健彰時常心下嘆息,如果自己在景公手下當差,想必如魚得水。
葉昭微微一笑:“起來吧!今兒沒別的事,就是和你說說話,可既然你提到了恩同再造這麼句話,不由我不感慨啊,世上多少忘恩負義之輩,又有幾個有好結果的?”
吳健彰本來正慢慢起身呢,聽到葉昭這後半句嚇得腿一軟,又跪下了,一時汗流浹背。
葉昭搖了搖摺扇:“道普啊,你別以為我在難為你,這天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