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順利入選。他朝中有越王暗中輔助,又有從前的威名作底,不多時便身居要位,受到了軍中將士的好生愛戴,青王亦是對他頗為看重,因而在他人眼中倒似平步青雲一般。
天氣愈發暖和起來了。才過了清明,窗外的柳樹上便響起了聲聲蟬鳴。這日午餐過後回到房中,看了一會兒賬本,便覺著身子倦怠,強撐著又批了一會兒,終於還是忍不住闔上簿子,躺在床上小憩了片刻。
聽著窗外的蟬鳴,依稀間似乎還做了幾個怪夢,只是疲倦不欲起。就這麼似睡非睡間,忽然覺得胸口有什麼東西沉沉地壓了上來。正欲驚起出聲,那東西卻忽然開口,發出那熟悉的聲音,只是聽上去有些悶悶的。
“別動。讓我靠一會兒就好。”
睜開眼,她怔了一怔,卻還是放棄了動作;然後方從迷迷糊糊的狀態中慢慢恢復了清醒;良久,卻只是任他靠著,一動不動。
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埋在自己胸前的樣子,竟然是前所未見的疲憊——這樣強大的人,也終於在自己面前露出了他軟弱的一面了嗎?
好不容易伺候他睡著,強忍著手足痠麻,小心翼翼地幫他扶到了床上躺下,又輕輕替他蓋上了被子,自己心裡不免覺得有些可笑——想她顧惜惜,何時會對別人如此小心在意過了?這般低聲下氣,和他的那些侍妾又有什麼差別?
只是看著他沉睡的臉,卻怎麼都抑不住,心裡那一點一點慢慢浮起的柔軟的感覺呵……
他果真睡得很熟呢,不然以平時的警醒,哪能隨便自己這麼折騰?雖然依然是鳳目薄唇,依然是俊美無比的容顏,然而即使在那麼深的熟睡中,他的雙眉也依然是微微蹙著的,不似醒時的那般似笑非笑模樣。
忽然發現,侍寢次數亦是不少,可她居然從沒聽到過他夢囈。
從來不習慣傾訴的人……嗎?
其實,或許他也只不過是個……寂寞的孩子……罷了。
一睜眼,看到的便是床頂上青翠的流蘇,厚厚的一層,感覺柔軟而安心。鼻端似乎還漂浮著似有似無的淡淡的香味,非蘭非麝,卻似乎有些熟悉。
才發現,這似乎是他第一次注意到這些小小的細節;也是第一次,能在不是自己的床上這樣安心地躺著發呆。
視線流轉,窗外卻已是昏黑。桌上燃著明亮的燭火,那個女子正伏案支頤,與一堆賬簿奮鬥不休;聽到身後的他翻身的聲音,轉過頭來給與一瞥,隨即又轉過頭繼續埋首奮戰,口中敷衍似的淡淡一句:“醒了?”
他沉默了一會兒,亦是淡然道:“是你把我扶到床上的?謝了。”
“謝謝就免了吧,”她伸了個懶腰,頭也不回,只道,“只要以後別再莫名其妙跑過來打攪人家午睡就行了——害我還差點以為鬼壓床了呢。”
哎,沒聲音?
換作平時,他不是應該會和她針鋒相對做會兒口才訓練嗎?怎麼這麼安靜?
正在心裡有些虛虛的時候,終於聽到他又開口,只是那句話,卻是更加出乎意料了。
他說:“謝謝你,惜惜。”
她停筆,轉頭認真地說:“喂,你沒事吧?怎麼變得這麼有禮貌了?雖然這樣是好多了,但是會讓人很不習慣哪。”
他也不惱,只是這麼專注地看著她,直到她再次感覺寒毛凜立,才微笑道:“剛才我忽然想到,其實有時候雖然你說話很毒,但其實只是為了不讓我感覺尷尬吧。就像剛才那樣,對不對?”
“又自作多情了?真是想不通你自我感覺怎麼會那麼好……”她撇嘴,重新將頭埋入賬簿中。車馬費,胭脂費,真是,她不過是一段時間不在懷玉樓,這些費用就亂成這個樣子……
看準了她只是故意掩藏被人看透的慌張,他不由自主地微微抿唇,也不去戳破她,只是低低道:“似乎是真的喜歡上你了啊……怎麼辦?”
“哎?你說什麼?”再轉過頭,某人一臉茫然地問。
“沒什麼。”他搖搖頭,忽而道,“你就不想問問我忽然過來的原因嗎?”
談及正事,她亦鄭重起來,放下筆,轉身道:“已經讓綠意去問過了——王大管家說,尹妃去世了。”
尹王妃便是他的生母了。他的神色一下子陰鷙了下來,沒再說話。顧惜惜不曾經歷過這種場面,自覺說什麼“人死不能復生”、“節哀順變”之類的話未免過於虛偽,一時間亦想不出什麼話來勸解。只是隱隱又有些疑惑,沉默半晌,終於忍不住脫口問道:“那個……問個問題,沒關係吧?”
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