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時間,場面陷入尷尬的靜默。
當然,旁人主要負責靜默,尷尬的是傅雁回。
在場所有人似乎都在這霎時心意相通,意外默契地閉口不言,只交錯傳遞著心照不宣的古怪笑意。
這讓下不來臺的傅雁回幾近崩潰,臉色由青轉紅。
****
很顯然,兩名宣旨官在臨川官驛看似閒散地滯留四五日,以及此刻妙逢時憑空出現在儀仗車隊,都是有人故意給她下的套。
而有能力下這個套的人選,無非就是那個她從未放在眼裡的小皇帝,抑或是……那個人。
傅雁回雙手背在身後緊握成拳,指甲邊沿狠狠掐進掌心。
她生來就是臨川傅家最受寵愛、期許的姑娘,又在還不到二十的年紀就憑定亂之功榮封煊赫,雖非家主卻實際掌控著大半個傅家,雖未擔任實權官職卻對臨州官場舉足輕重,一生至此可謂順風順水。
這二十年來她被捧得太高。坊間之人對她多是頌揚與敬服,家中眾人對她幾乎百依百順,臨州官場人人讓她三分,這般境遇將她骨子裡原有的那幾分任性驕縱滋養成了專橫獨斷,以及與年齡、身份極不相稱的倨傲張狂。
所以她根本沒想過會有人在這件事上算計她,一路由著性子將自己推到此刻這丟臉到下不來臺的地步。
她從不是個懂得反躬自省的人,此刻滿心裡只有憤懣狂怒,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。
就在她即將發作時,妙逢時突然上前兩步,隨意地向葉鳳歌身旁的傅凜執了禮:“傅五公子瞧著氣色不錯,想來冬日裡的新方子多少見了些成效。”
“新方子成效顯著,早前那些舊方子的抽絲剝繭也功不可沒,”傅凜目不旁視地回望著她,唇角勾起溫和笑弧,“這些年有勞妙大夫奔波費心,活命之恩,沒齒難忘。”
“傅五公子抬舉了,醫家之心,本當如此。”妙逢時說這話時,眼角餘光頗有深意地遙遙睨向側邊的傅雁回。
一名宣旨官聞言,執禮笑道:“原來這位就是傅五公子,幸會。”
在妙逢時的穿針引線下,雙方正式互通了身份,按應有的規矩儀程彼此見了禮。
傅凜又回頭喚了管事宿大娘,吩咐派人請兩位宣旨官及妙逢時一道往前廳奉茶。
從頭到尾,傅雁回被所有人冷冷擱置在旁,彷彿她就是個無關緊要的笑話。
場面從頭到尾都稱得上是平靜從容,沒有人出言指責,也沒有人明目張膽地嘲諷,甚至沒有人質問她一句“為何要謊稱傅凜臥病不起”。
可眾人似笑非笑的神情,對心高氣傲的傅雁回來說,已是淋漓盡致的羞辱。
****
其他人能這麼將傅雁回晾著,宿大娘卻不能。
宿大娘從前是傅家老太君傅英跟前的人,在臨川傅家大宅那些年,也少不得要對傅雁回照拂一二,說來也算看著傅雁回長大的。
待傅凜與來客們一道進了大門後,宿大娘趕忙下了臺階迎過來:“大將軍可要……”
惱羞成怒的傅雁回拂袖舉步,打斷了宿大娘圓場的話,自顧上了臺階,大步流星地邁進門檻,走向抄手遊廊下那個獨行的纖麗背影。
原本葉鳳歌就只是擔心傅凜面對傷他至深的母親會躁鬱失控,這才跟著出來。方才見傅凜還算平靜,言行皆從容得體、遊刃有餘,便不準備繼續摻和,打算先回書樓去畫畫,晚些再找自家師父敘舊。
於是便沒有跟著傅凜一行去往前廳方向,而是在遊廊分道處獨自轉向北院。
“葉姑娘。”
剛踏進抄手遊廊的葉鳳歌聞聲止步,茫然回頭:“傅將軍有吩咐?”
傅雁回眸底冷硬,通身裹挾著高熾的怒焰走到她面前站定。
“既傅凜的寒症已愈,身邊自也不需侍藥了,”傅雁回抬了抬下巴,明顯遷怒撒火的眼神自上而下將葉鳳歌掃視一遍,“稍後便請隨妙大夫離去吧。”
隨後跟來的宿大娘聞言大驚失色,趨近傅雁回身側想要說什麼,卻被她抬臂揮開。
葉鳳歌轉身與她面向而立,以眼神示意宿大娘不必管,同時不著痕跡地後退半步,不無同情地一聲嘆息。
雖葉鳳歌平日裡總是漫不經心,可當真遇事時腦子卻是不慢的。她幾乎立刻就反應過來:此刻傅凜已與宣旨官見了面,又有一隊金吾衛在,傅雁回不能再明目張膽針對傅凜做什麼,就只能拿她來撒氣了。
這位家世不凡、功勳卓著的名將,論身份、論年紀,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