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位開口詢問的進士聽了,表情既動容,又羞愧:“賀兄心繫百姓,和你比起來,我實在是過於狹隘了。”
說罷,他也放下手中的筷子,不再碰面前的肉食。
賀文心假裝沒發現耶律宗政對他的關注,擺擺手,沉重道:“若是東南百姓可以早日度過難關,我便是這輩子都吃素,也沒什麼。”
周圍的朝臣和進士聽聞此言,莫有不感慨賀文心的善良品德。
坐在上首的耶律宗政也對他有了些印象。
賀……什麼來著,好像是戶部侍郎之子?
文章作得很漂亮,只是觀點中規中矩,比不上他看中的狀元郎。不過若是人品不錯,倒是可以留著將來觀察待用。
話題轉移到了食不果腹的東南災民身上,氣氛變得沉重起來。
席間不少人或是出於真心,或是虛偽作態,都放下了筷子,不再進食,避免給陛下留下一個冷心無情的印象。
只有茶玖還在大快朵頤,面前的鹿肉碟子都快要空了。
眾人紛紛看向她。
耶律宗政也看她,突然問道:“還要不要再來一碟鹿肉?”
他這句話是真心發問,出於關懷。
不知道為什麼,看到茶玖心滿意足吃東西的模樣,耶律宗政覺得莫名的心情舒暢。
好像在餵養一隻小貓兒似的。
而且這小狀元的身板實在是太過瘦弱了,風吹就倒,還得多吃些,多長肉才好。
可這句話落在眾人耳中,卻被解讀為譏諷之意。
——百姓都這麼慘了,你還有心思繼續吃?
茶玖看著空空如也的碟子,舔了舔唇,還是沒忍住道:“多謝陛下賞賜,這鹿肉實在是太美味了。”
言下之意,就是再來一碟。
耶律宗政搖頭暗笑,讓人再給她送些過去。
有人陰陽怪氣道:“賀大人的胃口倒是好,可憐那些東南百姓連樹根草根都挖空了,如今只能食土果腹,甚至易子而食。”
茶玖夾肉的動作一頓,疑惑望向那人:“我若胃口不好,這滿桌的食物豈不是要倒入泔桶浪費了嗎?東南百姓吃不上食物,我們這些吃得上的人才更要珍惜眼前的一飲一食,切勿浪費。”
那人臉色一白:“我不是這個意思。”
“那陳大人是何意?”茶玖知道這找茬的老小子,是賀金福那一派的。
“天災降臨,百姓受苦,我們更應該心憂百姓,共渡難關才對。”
茶玖輕笑:“難道吃素祈福就能解決問題了嗎?”
陳大人立馬嗆道:“難道賀大人心中已有對策?”
賀文心端起酒杯飲酒,掩去唇邊笑意,心道賀晏陽真是沉不住氣,這麼順利就入了圈套。
如今國庫緊張,再無多餘的錢銀賑濟東南,除了祈福,還能有什麼辦法?
現在茶玖既然說出看不上祈福之法的話,那就得拿出些切實有效的辦法來。
茶玖將口中細嚼慢嚥的鹿肉吞下,慢悠悠道:“我確實有一策。”
陳大人冷哼:“洗耳恭聽。”
茶玖緩道:“既然錢銀不能從國庫出,那就只能靠朝臣們捐獻了。”
陳大人還以為她能說出什麼驚豔的法子來,沒想到還是老掉牙的辦法,不免露出蔑笑。
耶律宗政也有些失望。
讓朝臣捐贈錢銀的辦法早就試過了。
可這些人只會哭窮,最終湊起來的銀兩還不夠買一個縣的賑濟糧。
陳大人道:“東南的災區朝臣們已經捐過一輪了……”
“我還沒說完。”茶玖打斷,然後接著道:“朝臣捐獻只是第一步,開了這個頭,底下世家、商戶、鄉紳地主,便都要捐獻財物支援東南災區,積少成多,富區扶貧,多少能湊齊一筆數目可觀的賑濟銀錢。”
眾人瞠目結舌。
這是要把京城的富人裡裡外外都刮掉一層皮?
耶律宗政沉思片刻,高大的身影起身離席。
順便帶走茶玖。
“你隨著朕來。”
茶玖應是,跟上他的腳步。
耶律宗政喝了許多酒,卻沒有坐轎輦,而是與茶玖一前一後走在宮廷長廊間。
跟隨的宮人識趣慢下幾步,留給這對君臣密談的空間。
“你的辦法很好,但要讓底下的人多捐財物,那麼朝臣就得帶頭多捐。”耶律宗政蹙眉,指出問題所在,“可如今這些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