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風打在臉上確生寒意。他不著痕跡地抬袖半掩肚腹,向平福頷首示意,遂在他的攙扶下走向船艙。
匡顗不發一語目送宋玄禛,想起此戰之後不再相見,心裡驀地一虛,決然抬腳往宋玄禛邁去。他剛踏出一步,身影一移,數支羽箭立時從四方八面劃破長空而至。
守在船上的兵士反應不及,只能驚呼一聲引來他人注意,反之,訓練有素的暗衛立時現身護在宋玄禛身邊,射出暗器,把朝宋玄禛而來的羽箭打斷,軟軟落在船舢。
平福一慌,高聲一句「護駕」衝口而出,匡顗這才從情思中回過神來,點足旋身,剛好避過朝自己而來的利箭,落在宋玄禛身側,生怕再有敵來襲。
箭雨平息,一船無語,人人自危。匡顗一時間不敢離宋玄禛身邊,膽大地在袂下握住宋玄禛的手,向御平軍的將士道:「全軍戒備,速查刺客來路!」
他轉首看向守在他們身側的暗衛,又道:「傳令下去,暗衛軍緊守船艙,確保主子安全。刺客一事由本將率御平軍查探。」
眾暗衛面面相覷,遂看向匡顗身後的宋玄禛,見主子首肯,才四散開去,各自隱身。
宋玄禛動了動微涼的手,正想把被匡顗握住的手抽出,卻被他攥得更緊,半拉半扯地跟他走進船艙。
「主、主子!」平福快步跟上前去,卻不管他如何拔足,依然跟身前之人差了一截距離。當他快要追至船艙門前,卻被匡顗關門阻隔在外。思及匡顗不會對主子不利,他也只好抿嘴守在門前,豎耳聽著裡面的動靜,心想一有異樣就衝進去護主。
匡顗重重關門後,毅然拉著宋玄禛走了幾步,不讓他道出半句疑問,便回身把人一擁入懷,悲愁道:「玄禛,現在還來得及……你回宮可好?此處、此處實在太過危險,越往前走,危機倍增!我不想你在我眼前有何差池!回去,可好?」
宋玄禛垂睫不語,待匡顗的雙臂稍稍舒開,才輕輕推開他的胸膛,淡說:「不行,朕是一國之君,國難當前,豈可棄兵而逃,在宮中隔岸觀火?何況平福方才一聲高喊,在場之人已知朕的身分,僅是如此,朕又豈能回去?」
「若我出去高喊一聲你身子有恙,不得不回,那你又是否依我所說乖乖回宮?」
「你敢?」宋玄禛不悅一睨匡顗,臉上已然顯露慍色。
匡顗兩手牽起宋玄禛的手,垂首輕說:「我知道你不想受身子所制,但我是真心為你而憂。前路茫茫,無人知曉戰事有多激烈,若你遇險,我又豈能專心戰事?」
「匡顗,朕也是男子,不如婦人般纖弱要他人保護。朕……朕就算乃雙身之身,也能自保,更能上陣殺敵!一切都是為了朕的江山,朕的子民!」宋玄禛回握匡顗的手,雙目炯炯,讓人不能轉目迴避。
「……玄禛。」匡顗啟唇輕喚一聲,對上宋玄禛堅定的眼神,遂長長幽嘆,垂肩道:「好,你留下,但絕不可以身犯險。我答應幫你打江山,自是不會背叛你、出賣你。」
「我……」宋玄禛急著否認,不自覺地忽略了君王之稱,細思片晌,卻又無法忽視心中對匡顗的懷疑,故垂睫沉聲續道:「知道你不會……」
匡顗無奈苦笑,一手撫過宋玄禛的頭,把他抱在懷中,柔聲說:「算罷,我明白的。如今我也不祈求你完全信任我,你只要知道我一心想你跟瑞佑安好便夠了。」
宋玄禛沉默不語,纖手緩緩撫向小腹,心中輕訴孩子仔細聽著爹爹喚他、疼他。
匡顗輕拍他的背幾下,仰首吸了口氣,輕輕放開宋玄禛,扶他走到床沿坐下,逕自走到桌前幫他倒了杯水,「方才的刺客與上次兵場一箭恐怕有關,我擔心軍有異己。」
「上次?」宋玄禛接過匡顗遞過來的溫茶,輕嗑一口,頷首道:「若那天當真是刺客所為,那麼當日一箭分明向朕而來。朕當日竟自亂陣腳,差點又被刺客得逞!朕真糊塗!」
宋玄禛氣急敗壞地一擱茶盞,溫茶盪出杯沿,濺溼了他的衣袂與手指。他蹙眉放手一甩,攥拳咬牙,一心早已飛到徹查刺客一事去,全然沒有注意到匡顗著緊的神情。
匡顗在襟前取出布帕踏步上前,一邊細心地為他拭去手上的茶水,一邊說:「我會查明刺客身分,你待在這裡,免得又惹刺客來犯,再生事端。」
宋玄禛意味深長地一勾淡唇,「哼,讓他們知道朕藏身於此亦非壞事。既然朕的行蹤已被識破,朕就該有多張揚就多張揚,如此他們定會露出馬腳,暗衛也能好好防範,至少不會被他們殺個措手不及。」
匡顗不置可否,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