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沉香搖頭道:“衙內,你這可錯了。所謂出嫁從夫,既然李姐姐已經嫁入趙府,那便須得當自己是趙家人,若要嚴格說來,李姐姐為自己父親向夫家求情這一節,多少可要落些不是呢!據李姐姐自己說,倘若不是因為夫家附和蔡相公推行黨禁一事過於陰損,即便是事關老父,她也是不便開口的。因此上對夫家不滿是一回事,臨到今日這般事態時卻還是要站在維護夫家的立場上的。何況……”說著眼睛望高強臉上一轉,掩口不語。
高強始則不解,既而恍然,悻悻地道:“何況對方又是本衙內這等色名在外,專一喜好狎辱人妻的惡人,是吧?”本來他這些日子以來混的風生水起,始作俑者的小環又對自己是服帖得很,幾乎把這茬都給忘了,怎知今日又給提起,心裡著實有些憋屈。
白沉香失笑一聲,趕緊又忍住,向高強笑道:“衙內這可言重了,李姐姐未必是有慮於此,看來還是格於夫家的立場,才不願與衙內相見。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麼?”
“只是衙內適才為何如此沉得住氣,聽到李姐姐斷然拒絕相見,卻在屏風後一動也不動,倒教香香也頗為意外呢!”白沉香說罷,用把團扇遮著下半邊臉,兩隻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直盯著高強,藏不住的一股笑意。
高強開頭一楞,既而捕捉到這名伶眼中的笑意,這才恍然:“敢情是個女人就喜歡八卦,對別人的情感生活總喜歡多挖點內幕出來,這可不理你了。”
不過他此刻心中卻想起另外一個問題來,自己可也是馬上就要結婚的人,對方聽說也是一個出色當行的大才女,而且自己他日說不定與蔡京也會在政壇角力甚至是明著撕破臉,到時這位蔡穎大小姐當如何自處?
第三卷 出仕 第二九章 洞房
一對描金彩繪龍鳳喜燭,插在修長的美人型燭奴上,它的光焰歡快地跳躍著。兩盞垂著金色流蘇的八角薄紗大紅宮燈,懸在屋中央,把洞房四壁映成了一片緋紅。
“啪”地一聲輕響,龍鳳花燭上燭花一爆,讓坐在床沿的新人微微一驚。自從被送進洞房以來,這般枯坐的等待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時辰,繡金的大紅蓋頭把她和周遭的一切隔絕開來,眼中只是一片神秘的紅色的朦朧。靜謐的房間裡好象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,禁不住地思想中各種頭緒紛至沓來。
一會兒,她揣想著未來的夫婿究竟是什麼模樣呢?他好象是非常複雜的一個人,本來是個遊手好閒的紈絝子弟,可是在這次祖父重登相位的過程中,一直被蔡家倚為盟友的童貫遠在西北,沒有發揮任何作用,相反是他和他那靠著踢球當上殿前都指揮使的父親居功厥偉,幾番籌謀,不動聲色就讓宰執易主了。隨著前幾天的聖旨褒揚,公爹已經加太尉銜,成為大宋武職第一人,他也由原先的承務郎連升數級,授從七品宣奉郎,並且御筆命提舉東南應奉局,創本朝蔭補官員授實缺的最年輕記錄,當朝後進中風頭一時無兩。
一會兒,她又回想著前幾天與祖父蔡京的那番對話,祖父的叮嚀到此刻都彷彿在耳邊迴響著:“穎兒啊,高強此子雖年方弱冠,然狡黠精明之處為老夫平生僅見,再加上他父親高俅在官家面前寵幸日隆,此子飛黃騰達指日可待。祖父為你擇此子為婿,固然是有片私心在內,欲加固與高家的聯盟,然而又何嘗不希望你得嫁一英雄夫婿?你每日多自恨為女兒身,采芹入泮都不能為,倘若能輔佐夫婿得以留名青史,亦可少慰平生了吧!”是啊,倘若自己的夫婿真個青史標名,也會是平生的幸事吧?
一會兒,她又想起母親臨行前所密授的那些閨房之事,頓時覺得自己的臉上熱了起來。那些往昔聽到就會臉紅心跳的事情,待會自己就要一一親身去體會了麼?他可是早就流連於花街柳巷中的,會不會嫌棄自己服侍的不好?“無,無恥!”她忽地輕罵了一聲,自己堂堂的宰相孫女,翰林千斤,清清白白的女兒身,那小子怎能拿去與煙花女子比較?
忽而,她又怔怔起來:聽說那眼下名震汴梁的歌女白沉香,原先就是一個勾欄中的行首呢,可據說是色藝雙絕的絕美女子呢!聽說還是“他”一手將這白行首捧起來的,自己可不知能不能勝過她?而且,他房中早已有了一房姬妾,還有個很得寵的小歌女呢,今後的心會有多少放在自己身上呢?
忽聽門外人聲漸響,緊接著轉為喧囂,外屋門“吱呀”一聲被推開,兩個守在門外的陪嫁婆子連聲阻嚇卻全無用處,一大群男人聲音喧鬧著、叫嚷著直闖進來,好似整個世界忽然回到了她身邊一樣。
說來也怪,剛才還忐忑的心緒此刻卻忽然平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