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強站起身來,負手而笑:可惜啊,這麼淺顯的道理,卻不足為外人道,只好故作神秘了,所謂穿越者身上所帶有的王者之氣,是不是就這麼來的?
“種承旨,也不是高某不圖功業,實則兵兇戰危,廟堂縱有千般籌算,臨陣亦未必能操必勝。高某從未經過大戰,自知不是個中長才,實不敢把大宋國運和數十萬將士的性命當作兒戲,那童節帥雖未必是兵事上的天縱之才,究竟是打過大勝仗之人,終究好過了高某。”
他就這麼望著种師道,臉上掛著淡淡地笑,在種師道眼中看來卻著實耐人尋味。年紀這麼輕,卻已經有這樣的胸襟和成就,他的將來到底會是什麼樣子?人吶,聖賢與鉅奸之間,往往只有一步之隔而已……
种師道收拾起心思,站起來躬身一禮:“樞相念念不忘大宋國運、將士性命,有這等心腸,便勝卻那天縱兵家之才了!相公縱使不圖功業,焉知事到臨頭,身不由己?”言畢辭去。
高強望著這位老將的背影,不覺皺起了眉頭:身不由己這四個字,放在別的朝代或許還不那麼敏感,但是在大宋的政壇,尤其是涉及到手握兵權的大臣,這就是一個近乎犯忌的字眼了,要知道,開北宋八帝江山的第一人趙匡胤,當初陳橋兵變時也只是身不由己而已吶!
眼見得种師道的背影就要消失在門轉角處,高強驀地曼聲吟道:“知我者謂我心憂,不知我者謂我何求?”
第十三卷 燕雲下篇 第一一章
史文恭勒住了馬,將大槍掛在鳥翅環上,從鞍間摘下水囊,仰天喝了一大口,伸手抹了一把,罵道:“直娘賊,這道路恁地難行!無怪乎女真阻遠不服,縱有十萬大軍,到了這種地方又何所施其技?”
能讓史文恭惱火成這樣的道路,當然不是易與的。他們出蘇州關已經有十來日了,道上逢了七八股盜匪,都被一陣衝散,內中縱然有那兇悍狡狠的,亦只是十來個麻雷子扔過去便亂成一團,多有那下馬歸降的。若不是史文恭身負重任,一意趕路,俘虜都能收上千八百號人了。
只是來時道路不靖,究竟還比不上眼前的前路——實在說,其實已經沒有路可走了,史文恭眼前盡是一片遼闊的大森林,好似亙古以來就這般靜靜地躺在遼東大地上,看不出半點人跡。
拿出望遠鏡來瞟了幾眼,一無所得,史文恭收起那單筒望遠鏡,回首向徒弟曾塗道:“徒兒,你可莫要帶錯了路,那部女真如何能夠到此?”
曾塗趕緊道:“師父望安,徒兒雖自小生長中原,不曾到過遼東,這會合之地卻是有久在遼東的細作和徒兒的部族對面商定的,咱們按著地圖行來,不當有錯。”顯然他也不是多麼有把握,望了望走在前面的那位細作,悄悄又加了一句:“縱然錯了,亦不須怪到咱們。”
史文恭瞪了他一眼,瞧你那點出息!既然那細作認定了就是這裡,他也只得認帳,當即命部下下馬探查四周情勢。自己下了馬來,取出草料袋裡的炒豆就手喂那戰馬,另一隻手給馬兒梳理著鬃毛。此乃騎兵與自己戰馬溝通的每日必修課,在遼東這樣動不動上百里無人煙的土地上,要是腳力出了毛病,那就等於丟了一半性命了。
梳理完鬃毛,他又挨個檢查戰馬的四蹄,直起身來吁了口氣。向曾塗道:“相公命人打造的這蹄鐵畢竟好用,戰馬走了這許多路,腳力依舊雄健,馬蹄也不曾壞了。”
曾塗也在和師父作同樣的事,聞言點頭道:“師父說的是,馬兒有了這蹄鐵,能行遠能耐勞,濺冰踏雪不在話下,也不怕弄傷了馬蹄。我聽遼東之人說道,這蹄鐵一物古已有之,然而北地銅鐵不多,商路又不大通暢。來往行商多販運些生金蜜臘人參等物,少有販生鐵的。懂得打造蹄鐵的工匠更是多半都在燕京和上京打造館幾處,是以遼東之民多有不能為馬匹造蹄鐵的,也就是咱們有中原運來的生鐵和諸多巧匠,方能全軍戰馬都加上蹄鐵了。”
原來花榮等人到了遼東之後,就發現只有少數戰馬加上了蹄鐵,多數人雖然曉得蹄鐵的好處,卻苦無打造之人。自來北的民族經濟並不發達,士兵的裝備全部由自己解決,遼東各族的戰士多半都是自己搞定自己的兵器甲冑,象蹄鐵這種東西雖然不算高科技,但在生鐵和鐵匠奇缺的遼東,還真就是個稀罕玩意,要知道甚至直到清末時,走西口的商販們最賺錢的貨物之一還是鐵鍋呢。因此花榮迅速請高強派了工匠來,又運了大批生鐵,給各軍戰馬都打上了蹄鐵,這部隊的機動能力頓時提高了一截。
二人正說到這裡,不遠處草窠裡突然有人哼了一聲:“不到遼東,不知鐵貴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