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鐵欄杆外已有五、六張白森森的臉,吱吱鬼叫回響在小室,益增它們的鬼魅之氣,那一瞬間,我情不自禁退後,只能怒目而視。
它們抓住鐵欄杆,好像一隻只的蝙蝠,但它們不是蝙蝠,它們是吸血鬼,正如我們,是人模人樣的吸血妖怪!
黑色的眼睛,在蓬亂的髒髮下骨碌碌瞅著,咆哮著更大更兇;抓著欄杆的手露出贓兮兮的指甲,身上穿的是破爛的汙穢布片,發出墓穴一樣的臭味。
卡布瑞將引火棒丟向牆壁,當它們想捉她時,她跳開了;它們在欄杆外,露出獠牙,吱吱鬼叫,又伸手撿到引火棒回丟我們。在此同時,它們死命拉住欄杆,好像要把欄杆從石頭上拉斷一樣。
“去拿火絨盒來。”我大叫。我抓起一根堅硬的木頭,戳刺靠近的一張臉,輕易地讓怪物摔出牆下,我聽到它摔下去時的驚叫聲!沒用的怪物!當我又驅離一個怪物時,其他的全抓緊木頭,劇烈地於我搏鬥;此時,卡布瑞已經點燃了引火棒。
火舌往上躍起,咆哮之聲頓止,卻轉成普通的話語:“燒火了,往後腿,往下走,快滾開,笨蛋,下去,下去,鐵欄杆滾燙了,走!”標準的普通法語,正確的說,乃是一種流暢、急促、咒罵三字經越來越多的粗俗法語。
我捧腹大笑,一邊看著卡布瑞,一邊頓腳指著它們。
“瀆神的人,詛咒你!”有一個喝罵著,火舌舔向它的手,它嗥叫摔了下去。
“邪魔外道,法外之徒,詛咒你們!”底下傳來叫聲,叫吼逐漸異口同聲:“該死的法外之徒,竟敢大膽闖進上帝的聖殿!”一邊咒罵,一邊跌落在地面上。木頭燒著了,火焰往天花板上竄起。
“回到你們來的墳墓裡去吧,你們這群惡作劇的傢伙!”假使我離窗子夠近,真會把燃火的木頭丟下去呢!
卡布瑞眯著眼靜立,很明顯地在仔細聆聽。
啾啾鬼叫仍在下面陸續傳來,新的咒罵之歌逐漸成型:打破神聖戒律的惡魔,褻瀆神明的妖怪,向上帝於撒旦天遣挑 的鬼魅!它們一邊罵一邊用力推著門於底下窗子的欄杆,像頑童似的向牆壁丟擲石頭。
“它們進不來的,”卡布瑞音調平板地說,仍然歪頭凝神細聽:“它們打不開大門的!”我不大有信心,鐵門早鏽了,老久腐朽了,我們只能坐等。
我癱倒在地下,身體靠在石棺邊,彎腰駝背,雙手交叉抱胸,剛 的笑聲早已停歇。
她伸開雙腳倚牆而坐,微微喘息,髮辮鬆開,鬆散的發綹貼在她雪白的兩頰,使她的臉像是眼鏡蛇的傘狀頸部。她的衣服上盡是煤灰。
火的熱度給房子帶來壓迫感,沒有空氣的小室水氣蒸騰,火焰閃耀在幽暗的夜晚。我們尚能勉強呼吸著,除了害怕於筋疲力盡外,倒沒受什麼罪。
逐漸地,我知道她是對的,它們打不破鐵門,我聽到它們在叫過最後的咒罵後,已經離開。
“願上帝的天遣,降臨在邪魔外道身上!”馬廄附近傳來騷動之聲,在我的腦海中,我看到那個傻楞的小馬童,驚恐地從藏身處被捉出來;它們將謀殺男孩的影像傳給我,這些該死的妖怪!我更加氣急攻心。
“安靜一點,反正來不及啦!”卡布瑞說。
她的眼睛暴睜,細細諦聽之後又閉上。馬童死了,這個可憐的孩子!
在看到一隻黑鳥從馬廄飛上去的同時,我意識到死亡,她坐著的身子微微向前傾,恍如也看到同樣的景象;然後又似意識恍惚地坐直,嘴裡則喃喃說著“紅色天鵝絨”;只是聲音微不可辨,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又沒有聽對她的話。
“我會懲罰你們的,你們這群惡棍!”我大聲說,把話傳揚出去:“你們再來擾亂,我發誓,你們一定吃不完兜著走!”我的四肢卻越來越沈重,火的熱度令我昏昏欲睡。這場莫名其妙的戰役,戰況激烈,敵我雙方互有傷亡,問題是對方到底在戰什麼呢?
在筋疲力盡於火光閃爍的當兒,我不知道正確的時辰;我恍惚做了夢,又不自覺抖索醒來,唯恐時光已溜走了太多。
我抬起頭,看到一個非塵世的年輕男孩,一個漂亮的年輕男孩,在秘室跺步。
當然,她就是卡布瑞!
她來回走著,看起來活力充沛,卻又充滿雍容優雅。她踢著木頭,注視了一下燒黑的部份,又將木頭放回遠處。我看看天色,此時,離天亮大約還有一個鐘頭吧!
“這批傢伙是誰?”她問道。站在我前面,雙腿微張,她雙手揮動:“為什麼叫我們法外之徒、褻瀆神明之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