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們這一群可憐的膽小鬼!”我嘆息著大聲說話,好讓卡布瑞也聽得見。“送尼古拉斯到教堂吧!”哼哼聲更加微弱了,我仍繼續喊話;然而,他們那邊頓然寂靜下來,好像許多聲音都停止,只有一兩個兀自喋喋不休;緊接著,微弱雜亂的爭論於不服氣的聲音又起。
卡布瑞半眯著眼睛。
一片寂靜。只有凡人在那裡走動,沙灘處,人們的嘈雜聲隨風飄來。我不相信他們竟會不戰而退;如今,我們怎麼去救尼克呢?
我的眼睛緊眨,突然感到疲憊不堪,不,是絕望無奈!我困惑錯愕,這太荒謬了,我從來不絕望的,別人才會絕望,我怎麼會?我內心交戰,無論如何,我絕不灰心氣餒!在疲倦憤怒交集下,我似乎看到梅格能縱身火裡,在火焰吞噬他之前,我看到他的臉,臉忽然消逝不見。那是絕望嗎?
這樣的念頭讓我四肢麻痺,讓我心驚膽跳!此刻,我更興起最古怪的疑慮,有人正在跟我說及梅格能呢!難怪梅格能的身影猝然出現在我腦海!
“好狡詐……”卡布瑞低語著。
“別聽他們,他們利用我們的思維,正在戲弄促狹呢!”視線穿過她望著門外時,我看到一個小的身影出現,那是小型身材,一個年輕男孩,不是大男人。
我渴望來者是尼古拉斯,但是立刻知道知道錯了;它比尼古拉斯矮,雖然體格挺結實,卻不是人類。
卡布瑞發出柔和驚訝的聲音,好像她在禱告什麼似的。
怪物的穿著不像現在的人,那是一種繫腰帶的古羅馬式長衫,看起來十分高雅。他形狀極佳的腿傳者襪子,袖子深長,發垂在兩邊。他的打扮極像梅格能,有那麼一瞬間,我錯亂地想著,大概梅格能施什麼法術又回來了。
我好笨呀!這是個男孩,正如我說的。他有一頭卷的長髮,走路的姿勢挺直利落,穿過銀光走進教堂,他猶豫了一下,歪著頭好像在仰望上面;然後穿過神龕,向我們走過來,他的腳踩在石頭上,輕柔毫無聲息。
他走進祭壇旁邊的燭光裡,衣服是黑色的天鵝絨,一度十分華麗,如今卻因歲月而老舊,而佈滿灰塵。他的臉光潔、白皙而完美,彷彿是神的顏容,是畫家卡羅基筆下愛神丘位元的化身;加上紅褐色的頭髮,深褐色的眼睛,使他看起來即魅惑又聖潔。
注視他時,我將卡布瑞攬緊;他的眼光回瞪著我們,他的態度——這個不是人類的怪物,絲毫沒有引起我的驚訝。他也在仔細觀察我們的每個細節,然後他伸出手碰觸祭壇旁的石頭,他凝視著祭壇、十字架和神像,然後又回過來注視我們。
他離開我們只有數碼之遠,輕柔的觀察似轉成莊嚴的禮讓。我原先聽到的正是這個怪物的聲音。如今召喚又起,他要求我們讓步,用難以形容的溫柔文雅聲調錶示,他,卡布瑞——他並未指名道姓——和我,我們應該彼此相愛。
他站在那裡,送出召降的訊息,訊息中不無天真無邪的成份。
我本能地抗拒著,覺得自己的眼眸變成不透明瞭,好像一道牆突然擋住我心靈的窗。然而在此同時,我卻不由自主地思慕他,渴望跟隨他,順服於他,聽命於他,渴慕之念是那麼強烈;以往的思慕相形之下,根本微不足道。他的神秘正如梅格能一樣;唯一的不同是,他那麼漂亮,那種難以名狀的漂亮;此外,他還隱含著無限的複雜,那是梅格能所沒有的特質。
不死幽靈的痛苦悽惶彷彿壓逼著我。他說:來就我吧,來吧,只有我,和我的同類, 能盡除你的孤寂感!它的聲音有如觸及問道不可探測的悲哀源泉,不, 聲音本身就是深沈的悲哀!我的喉嚨燥乾,糾結,欲出聲而哽住。不,我絕不屈服!
我們倆休慼與共!我強調著。緊緊抓住卡布瑞的手。我又問道:尼古拉斯在哪裡?我釘住這個問題不放,對所聽所見絲毫無意退讓。
他以舌潤 ,一種純人類的舉措。無聲無息的,他向我們走近,如今只離兩尺遠了。他望望一個又望望另一個,以一種不像人類的聲音,他開口說話:“梅格能——”他的語調審慎而親切:“他真如你所說的縱身火裡?”“我沒跟你說過這種話。”我回答,驚訝於自己人類的聲音;不過我知道他只是提及我剛 的思緒。“事實確是如此,他自焚了。這件事我何必撒謊?”我試圖滲進他的意識,他看穿我的意圖,不但倒過來防阻,甚至穿出令我為之錯愕的奇特影像。
那瞬間我看到了什麼?我不敢確信。地獄和天堂,或是二者融為一體;吸血鬼在樂園裡啜飲著血,血自樹上垂懸著、搖動著的花朵流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