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此稱呼,並不算唐突,反顯得比較親切。
田永敏又喜又憂,喜的是一家團聚,憂的是:老婆、孩子過來了,住哪裡?
請求接妻兒來中國的呈文是遞上去了——這是“輸誠”的一種表示,可是,如何安置她們母女,田永敏根本沒有準備——這個事兒,他一直沒有收到上頭批准與否的答覆,一直心裡惴惴,也輪不到他做什麼準備。
正在思緒起伏,關卓凡說道:“我在八里臺,替先生置了一所宅子……”
啊?!
“三進的宅子,不算大,半新不舊的,不過,倒還整齊潔淨!傢俱什物,大致已經配備齊整了,琴子母女到了,直接住進去就是了。哦,明天是星期天,先生抽個空兒,過去瞅一眼,還缺什麼,儘管跟我說!”
田永敏連連搖手,臉漲得更紅了:“太大了,太大了!……呃,王爺的厚賜,卑職……真正當不起……”
這個宅子,關卓凡嘴上說“不算大”,其實真的不算小。
一般來說,三進的宅子,第一進為門廳,第二進為正廳、上房,第三進為後罩樓,為閨房內眷的住所——這個格局,已經是最標準的“大宅院”了。田永敏還是“大村益次郎”的時候,別看已經總掌長州藩的軍事,其住處,大約還沒有這個宅子的五分之一大。
關卓凡說道:“先生不必客氣,這不是什麼‘賜’,朋友有通財之誼,算是我給嫂夫人和侄女兒送了一件小小禮物吧。”
好,說話之間,“琴子和優子”就變成了“嫂夫人和侄女兒”了。
“哦,對了,屋契上面,屋主一欄,已經寫了先生的大號。”
田永敏還想說什麼,關卓凡輕輕擺手,微笑著制止了他,然後說道:“八里臺不比天津城繁華,不過,好處是離小站軍營近!嫂夫人和侄女兒過來探望先生也好,假日的時候,先生回去聚享天倫也罷,都方便的很!”
這確實是非常周到的打算。
田永敏胸腹之間,不由氣血翻湧。
他如此激動,當然不僅僅是為了一所宅子,田永敏——大村益次郎何人,眼界哪裡會那麼淺?關鍵是軒郡王親自過問,盡心竭力,為他解決“後顧之憂”,由此可知,“上頭”對自己,猜嫌已去,信任已生。
半年來深藏心底、無可告人的深切憂慮,一旦而釋,田永敏整個人輕飄飄的,甚至覺得自己有一點虛脫了。
他和不熟悉的人在一起,本就拙於言辭,情緒起伏之下,更加不知道說什麼好了。
滯了又滯,終於低聲說道:“王爺的美意,永敏不知何以為報?唯有鞍前馬後,效之以死!”
關卓凡含笑說道:“先生太客氣了。不過,眼下確有一件事體,是要仰仗大才的。”
“請王爺吩咐,永敏鞠躬盡瘁,死而後已。”
“言重了。”
頓了一頓,關卓凡平靜地說道:“我打算設立一間陸軍軍事學院,這個,就請先生來替我主持操辦。”
*(未完待續。)
第四十八章 師法
田永敏的眼睛中,倏然放出光芒。
他在長州藩做“三兵教授”、“軍政用掛”,主持改革軍制、整頓藩政的時候,就有創辦一所軍事學校的想法。但是,那個時候,這個想法是如此模糊、如此遙遠,只能說是一個“夢想”。
戰敗被俘,異國他鄉,改宗易籍,這個夢想,反倒可以實現了?!
還有,軍事學校是什麼地方?這……可是中國第一所陸軍軍事學校!設立之後,中國陸軍菁英,盡出門下,就是說,今後,中國陸軍的大多數中高階軍官,都將是自己的門生了!
自己是什麼人?一個剛剛歸化入籍的“降人”!
這是何等樣的信任?
田永敏氣血上湧,渾身微微顫抖。
他張了張嘴,卻說不出“盡忠竭智”、“效之以死”一類的話。這些話,方才都說過了——更重要的是,面對這份如山之重的信任,什麼漂亮說辭都顯得輕飄飄的,話到了嘴裡,還未等說出來,便覺得味同嚼蠟。
田永敏的臉,紅得愈發厲害了,瞅著幾乎就要冒出熱氣來。
憋了半響,終於說道:“王爺高瞻遠矚!我記得,美利堅開國總統華盛頓公,談到創辦陸軍軍事學校,說過:‘如此一所學校,對國家來說必不可少,其與國家之命運,休慼相關。’王爺……師法前賢,國家幸甚!”
關卓凡深深地看了田永敏一眼,心中暗暗說了聲“好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