習了半年就已經有些樣子了,娘和大姐都說她有天分。
要知道縫線要直,這即是最基本的,也是最困難的,很多人練了一輩子,縫出來的線跡也算不上筆直。
趙鶯鶯比她小一歲上下的樣子,她還以為她是初學,正要指點一二,但一看她的手藝就睜大了眼睛。雖然不過是做鞋而已,但是看那下針走線,她說不出來個好,但對比她知道的手藝最好的大嫂也要強出許多!
“我六歲之前就學針線了,我娘抓女紅抓的緊。”趙鶯鶯也不想太尷尬,便順著她的話道:“我小妹現在還不滿六歲呢,已經被我娘開始押著學了。”
張秀秀點點頭,大概是覺得趙鶯鶯挺好說話的,便問道:“你們住在城裡是不是每日只要做些針線就夠了?我聽人說城裡的姐兒都養的細皮嫩肉,因為你們不用做粗活兒,都是些房裡的細活兒。”
粗活兒和細活兒是一個很粗略的劃分,一般來說,內房的事務,譬如女紅,譬如說抹桌撣塵,譬如鋪床疊被,這些就是細活兒。凡是內房之外做的事情,都稱之為粗活兒。
趙鶯鶯搖頭:“也不是,你去人力市場那邊看就知道了,有好些家裡境況不好的女孩子,和家裡兄弟一樣要出來做事。有手藝的還好一些,沒有手藝的自然也是做的那些粗活——就是我們在家的也沒有你想的那樣,我娘要織綢,我家的家務大都是我姐擔起來的。”
“家務算什麼,家務就是細活了。”張秀秀無所謂道。
這也算是實話了,在農戶中,一家人愛惜女兒的體現就是未嫁的女兒不用下地。平常地裡的活兒再多,女兒也可以呆在家裡,做飯、洗衣裳、喂牲口家禽什麼的。而這樣就已經是嬌養了,能讓鄉間別的夥伴羨慕死。
趙鶯鶯因為不習慣同張秀秀睡的關係,晚上睡的很遲,而且一直睡不實。第二天到了點之後她又自動醒來,而她一旦醒來就絕對睡不著了。
小心翼翼下床,穿好鞋襪。趙鶯鶯打算洗漱完畢之後就去廚房幫忙——因為家裡染坊開門早的關係,家裡的早飯一向開的早。
“你就起了?”張秀秀模模糊糊道。
“嗯,我去廚房幫忙,你先睡吧。”趙鶯鶯輕聲回答,不過她的回答並沒有迴音,再看張秀秀,原來已經蒙在被子裡重新睡著了。
趙鶯鶯上廚房幫忙,也就是這會兒才知道,家裡對於張家來客已經有了主意。
她聽王氏對趙蓉蓉道:“這一回你爹沒有心軟,拿住了!”
趙蓉蓉遞過去切好的小蔥,笑著道:“那都是孃的功勞,孃的主意拿的穩著呢。爹一看娘這樣,當然知道怎麼辦!”
趙蓉蓉年紀越來越大,王氏有心從各種世情上都教一教她,所以才會把這件事也拿出來說。趙鶯鶯也算是沾了長姐趙蓉蓉的光,於是趕緊豎起耳朵也在一旁聽起來。
“一開始那張家大姑好大的口氣,張口就要十兩銀子。也不知道她怎麼開的了這個口,十兩銀子咱們住在城裡都能用上半年了。他們住在鄉下花銷更小,恐怕三戶人家節儉一些,都能撐上半年了。”
二十兩銀子足夠一個普通的家庭在揚州頗為充實地過上半年,而鄉下,東西沒有城裡貴,而且菜蔬等很多東西都不必買。如果足夠節儉的話,張家三兄妹三家過上半年確實不是不可能。
而現實情況是,張家三兄妹只不過面對著青黃不接而已。所以等到這一短暫的時間過去就會有新米收穫,到時候手頭也就寬裕了——應付這一短短的時間,哪裡用得著十兩銀子。
趙吉和王氏並不打算給多少接濟,也不怕張家兄妹如何說。要知道他們雖然是同母異父的兄弟姐妹,但是一個姓趙一個姓張,在世人眼裡,這就是毫不相干的人了。這種求上門的,自家幫忙是自家大度。不幫忙的話也實屬正常,並沒有什麼好說的。
“我和你爹和他們說定了,先給他們買些糧食回去。至於剩下的要靠他們自己掙——你爹在街面上人頭還算熟,請人接手幾個零工倒不難。”王氏一面攪動鍋裡的海帶湯,一面道。
趙鶯鶯聽著覺得自家爹孃這個主意更好,前者救急,後者則是讓他們自食其力,不至於養大這些人的胃口。有了這個例子,哪怕他們今後還會找上門來,也不怕了。大不了照著第一次的來,給他們介紹事做唄。
當然,也不能說趙吉和王氏沒有在中出力氣。要是哪一個揚州城外來的都可以在揚州找到事做,那那些左近鄉里縣裡的不都不過來了。所以說,揚州僱工賺錢,人人都想來做,卻不是人人都做上了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