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月娥已經煩了這種事了——過去在魯地鄉下生活的時候還好一些,因為鄉村裡面大家生活都不容易,所以幾乎所有的婦人都是這樣錙銖必較。既然大家都是這樣,也就無所謂丟人不丟人了。
而在揚州,這是不同的。布莊裡面還有別的選布的顧客,這時候聽到動靜都看了過來。似乎是想弄清楚一些,究竟是誰這樣斤斤計較。
“娘,算了吧。”曾月娥在旁邊說了一句。趙嘉本來還打算往下說的,但是她察覺到小夥計是真心不願意抹這個零頭了,再加上趙嘉勸說的話是一個臺階。
她就著臺階往下走,似乎是非常勉強一樣對小夥計道:“這便算了,也是我家丫頭尋我有事,不然我和你還要好好說道說道呢!”
說著讓小夥計結賬,小夥計也鬆了一口氣。不管怎麼說,這件事總算了結了,他並不用再應付這等難纏的婦女了。
回到家,從這一日起,曾月娥格外注意其趙鶯鶯繡花的進度來。幾乎每日早上都要看一回趙鶯鶯繡到哪裡了,等到一個月之後,進入到冬月,趙鶯鶯總算在上旬將‘路路清廉’收針。
趙鶯鶯自此繡架上繃起了另一塊淺黃色的薄絹,她打算用這個來繡‘一路榮華’。
只不過這繡花的事情可不能太急,勞累過了的話事倍功半。趙鶯鶯在完成‘路路清廉’之後乾脆出去玩兒了玩——其實也沒有什麼好玩的,只不過是帶著趙芹芹去茶館聽了一回說書,又到多子街裡面的小巷子逛了一圈,順腿還往翠花街走了幾步。
本來秉持著客氣的意思,趙鶯鶯還請過曾月娥曾雪梅姐妹,只不過曾月娥心裡掛著一件事,這次是大好機會,她自然拒絕了。而她不去,曾雪梅也就不大敢去了,畢竟她要這要那的氣勢都是因為她娘她姐在才有的。
趙鶯鶯趙芹芹出門,家裡大人都在各自屋子裡暖暖和和地做活,再不然閒著無事也好。這時候外面冷風颳著,沒有人願意出門。在東廂房趙嘉母女三人住的地方也是一樣的,母女三人圍著一個炭爐,擺上桌子,搭上烤火被,一起烤火。
這種天氣,外面的如此冷,一家人圍著烤火,這種時候最是不想動。曾月娥就是看中了這一點,在趙嘉往爐子裡添炭的時候道:“娘,我出去解個手。”
趙家每個房間都是有尿壺的。不過尿壺只有晚上不方便出來上茅房的時候使用,而且得是小解。至於白日裡,那是一定要上茅房的。
趙嘉聽女兒這樣說,便道:“這麼冷的天,還去夾道那邊做什麼?乾脆便在尿壺裡解手得了。”
曾月娥並不想和她娘在這件事上糾纏,便道:“我不是小解!”
說著便出去了,這回趙嘉沒有攔她。
外面天色陰陰的,讓人覺得馬上就要下雪。不過這時候就算真的下雪了也不稀奇,上個月月末的時候就已經下過雪粒子了,這時候下雪確實很普通。如果再考慮這些年冬日越來越冷,那就更正常了。
也是因為這冷,家裡堂屋門都關上了,而各個房間若是無人,那窗戶也是關的死死的。要是有人,那定然在烤火,窗戶便會留出一道縫來。只不過這道縫並不是看外頭的用的,而是為了出氣。若不是撲到窗前刻意去看,絕對不知道院子裡有什麼事兒。
曾月娥站在廊子下,深吸了一口氣,給自己鼓勁:就這一次,靠著這一次就有不少錢了,這錢存起來,以後自己不管嫁什麼人都算是有著落了。這樣想著,她邁出了第一步路。
只不過她這路卻不是往茅房去的,趙家的宅子前後院子靠東西兩條夾道相連。一邊有一株果樹,一邊則是茅房。而茅房是在東邊,曾月娥只要徑直沿著廊子走就是了,而現在她卻是往對面西廂房去的。
趙鶯鶯出門了,就連趙鶯鶯隔壁的趙蒙都在後院做事,這時候整個西廂房都沒有人。她試了試手,趙鶯鶯房門果然沒有上鎖,只不過有一個插銷給固定住了,所以只要把做插銷的木條抽出來,門就開了。
輕手輕腳地進門,趙鶯鶯的房間她很熟。這房間因為平常趙鶯鶯會在炭火裡丟一些香料,防著煙熏火燎的氣味,所以有一股甜甜的香氣。曾月娥很喜歡,她也想過要買一些。
按著趙鶯鶯香料的木頭盒子去香料店看了一眼——不算高貴,用的是竹葉、陳皮之類的低賤東西合的香,在那家香料店裡算是很便宜的東西了。但是即便如此,那錢也不是她能出的,她娘也不會為她出這個錢。
她瞟了放在博古架上的香料木盒子一眼,便沒有再看,她今天可不是來找這個的,她想要的是趙鶯鶯剛繡好的‘路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