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掉腦袋?”銀杏呆了片刻,忍不住問道,“其實施大人說得有理,姑娘若早一些揭發公子,邢陸兩家當不會滅族才是。”
我笑道:“你是說,是我害得邢陸兩家滅族的麼?”
銀杏一扭身,瞪起眼、扁起嘴道:“姑娘明知道奴婢不是這個意思。姑娘做什麼都有姑娘的道理,奴婢只是問一問罷了。姑娘想答便答,不想答,奴婢不問便是了。”
我亦覺好笑,不覺側過身子,曲臂為枕:“你曾問過我,為什麼信王夫婦不遲不早,偏偏挑了我留在京中的時候刺殺先帝。”
銀杏道:“姑娘一直也沒有答奴婢。”
我笑道:“因為若早了,一來皇長子沒有出生,若是兄終弟及,如何能讓信王掌權?更不可能禪位於信王。二來太皇太后若在世,即便皇長子即位,也輪不到皇太后代上行禪讓之事。需等這一生一死,方能成事。”
銀杏恍然道:“原來如此。若再晚一些,恐怕先帝廢后。所以信王挑了這個時候動手,而姑娘剛好就在京中。”
我嘆道:“無論何事,都要挑合宜的時機。尤其是處在暗中的人。”頓一頓,又道,“論起時機,咱們也該去青州了。”
銀杏笑道:“那奴婢明日就收拾物事,到時候綠萼姐姐被打發回城去,只怕要不高興呢。”
三日後,我離開仁和屯,揚言要去青州。母親與朱雲送我上了船,便帶著綠萼回城去了。行船十數里,我吩咐靠岸,命銀杏繼續乘船東行,我則孤身一人易服改裝,坐易珠的車回城。
我本以為易珠會派心腹家人在岸上接應我,不想她親自出城來。易珠一改平日的盛裝華服,只穿了一件青灰色布衣,以逍遙巾裹髻,愈發顯得肌膚明淨,風姿卓犖。我亦改扮作男裝,青衫磊落,與她遙遙呼應。易珠輕搖摺扇,春風動發:“姐姐特意讓我來此,就是為了坐我的車回京?這般掩人耳目,卻是為何?”
我笑道:“有些要事,必得留在京中。只怕還得在妹妹府中叨擾幾日。”
易珠一面請我上車,一面笑道:“姐姐住在我家中,正求之不得。姐姐若真的去了青州,我那五千兩銀子還不知問誰討去。”
我拂一拂袍角的露水,掀開紗簾望著銀杏的船順流東下。朝陽如錦,柳絲如煙。原野村落如畫,乘風緩緩遊移。我拉著易珠坐定了,方笑道:“多虧妹妹接濟,否則我的新平郡侯府,當真是支撐不下去了。”
易珠笑道:“真算起來,這五年姐姐應該得了不少賞賜,況且府中的人少,綠萼又是能幹的,如何竟入不敷出,來問我借銀子?妹妹很是好奇呢。”
我笑道:“我在外面開銷大,放手撒錢也沒有算計,自然入不敷出。”
易珠倒轉扇柄向我點了兩點,笑道:“姐姐這話哄旁人倒還罷了,休想哄我。罷了,姐姐自有姐姐的用途,若不夠,我這裡還有。”
我笑道:“多謝妹妹,錢已儘夠了。待我週轉過來,讓小錢送到妹妹府裡去。”
易珠笑道:“好啊。不知姐姐能不能添上點利息?”
我一怔:“利息?不知妹妹日常放貸,利息是幾厘幾分?”
易珠道:“銀錢上的利息有什麼稀罕?便是不要本金也沒什麼。我要的利息,只怕姐姐不肯給。”
我心中一動,微笑道:“這利息肯不肯給,要妹妹說了我才知道。”
三月廿一日,是已故信王高思謙一週年的忌日,信王太妃與高暘夫婦去了墓園,又去城外的寺廟做法事。汴城府和大理寺的官兵衙差都被差去城外搜尋要犯。清早起身,還未更衣,便聽兩個小丫頭在外間議論,李萬通又要進城說書了。
易珠將我單獨安置在後花園的小樓之中,並派自己的心腹淑優並四個丫頭兩個小廝來服侍。小丫頭捧著鏡子,淑優在一旁調弄胭脂,一面笑道:“李萬通進城,今天西市所有的買賣都不必做了。”
我低頭把玩著淑優親自穿好的米珠紅瑪瑙珠花,微微一笑道:“李萬通的名聲竟傳到深宅大院裡來了,連你們都知道他幾時進城了。”
淑優笑道:“李萬通慣說宗室權貴、豪門大戶的逸聞,每常說中,聽的人自然就多。深宅大院的人家,也才更關心別的深宅大院有什麼短處和私隱好拿捏,因此恨不得請到府裡來說呢。只是那李萬通不肯罷了。”
我笑道:“這也有理。”
淑優又道:“自君侯回京,足不出戶已有數日,想來悶得很。不若去樊樓坐上半日,聽聽那李萬通說些什麼,聊解煩悶。”
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