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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風了。窗戶篤篤地顫,似敲響了戰鼓。我索性開了窗,小几上的輕紗燈罩被吹翻在地,眼前一暗,焦熱的燭芯上只餘了灰白的煙。明月高懸,窗紙微亮。芳馨拾起燈罩,卻不點燈。冰輪皎潔,她面色幽白,目光中有說不出的執著與堅毅。
她緩緩道:“其實姑娘也不必太過擔憂。婉妃娘娘本就清楚,自己是頂著姑娘的容貌,藉著姑娘的恩寵入宮的。多年來若不自行開解,這日子也沒法過下去。”說著笑意深沉,“往深一層說,娘娘未必沒想過流言中提到的事情,只是想也無益,便不想了。有人揭破也好,想想清楚總好過糊里糊塗的。”
我心頭一震,不禁動容:“是……的確也不算壞事。”說著拉起她的手,甚是慚愧,“昨夜在粲英宮,是我太焦躁,我不該對姑姑發脾氣。”
芳馨亦是唏噓:“姑娘這樣說,奴婢擔不起。奴婢沒有早些察覺流言,確是奴婢疏忽。”
我嘆道:“流言乍起,況且是關於我的,他們多少要避開漱玉齋的人。倒是我自己,自詡聰明,卻疏忽至此。”
芳馨坐在我身邊,笑容溫柔明亮如窗外斜逸的月光:“姑娘從不是暴躁的人,這一次若不是牽扯到婉妃娘娘,又怎會如此震怒?姑娘是關心則亂。”
我心下一暖:“姑姑不怪我就好。流言從何而起,不知姑姑可查清楚了麼?”
芳馨忙站起身,恭敬道:“是,此事已頗有眉目。”
我笑道:“風這樣大,我聽不清楚,姑姑還是坐著說吧。”
芳馨重新坐下,正色道:“昨夜奴婢在粲英宮問了那兩個傳閒話的宮女。這兩個宮女本就是打掃後殿的,當日午後去領灑掃用具,無意中在內阜院聽到這話。回來恰逢太醫斷出娘娘有孕,便沒敢亂說。到了晚間,兩人因想著娘娘有孕,不會再跳舞,便躲在後殿的角落裡談論了兩句,誰知……”
我沉吟道:“內阜院那麼多人……”
芳馨道:“是,奴婢知道內阜院人多口雜,要追溯源頭實在不易。況且奴婢不過是宮裡最平常不過的執事宮女,內阜院也不會將奴婢放在眼中,所以奴婢去章華宮求見穎妃娘娘。穎妃娘娘總理內阜院數年,如今雖然管不著了,餘威還在。穎妃娘娘得知此事,命辛夷和淑優二人隨奴婢一道去內阜院,將眾人集結起來,出賞格一一追問。初時還有幾個看上去有體面的甚是不服,連嚷著慧嬪娘娘交代的差事要耽擱了。辛夷挺身道:‘當初各宮奉聖命搜尋奸細,穎妃娘娘尚且不理會。慧嬪娘娘的差事,放一放又如何?’眾人這才服氣。如此問到午時,終於確認,那些流言最初是齊姝的人說的。”
我奇道:“齊姝?怎麼會是她?她為什麼——”涼風吹起鬢邊的碎髮,癢癢的拂在唇邊。我勾起髮絲,心如月光澄明,“姑姑接著說。”
芳馨微微一笑,雙眼被簷下的宮燈映得通紅:“姑娘也猜到了是不是?齊姝的族叔齊寶本是內阜院的總管,因碧螺春以次充好一事獲罪,齊姝為此還去定乾宮求情。自然,這等小事,陛下如何會理會?於是齊寶便落到慧嬪娘娘手中了。”
“難道他被從輕發落了?”
芳馨道:“不,他和別人一樣不但免職,還受了杖刑,蹲了大牢。只不過,旁人受了刑,有一個多月起不了身的,還有殘廢的,但齊寶只幾日便能下地走路了。”
我頓時想起當年杜衡被施杖致死的事,不禁一怔,隨即失望道:“行刑的人手下留情,這也不能證實什麼。”
芳馨緊一緊我的手,露出自信篤定的笑容:“姑娘別急,奴婢還沒說完。奴婢聽聞此事,怕齊寶起戒心,不敢親自去問,便求商總管幫忙。商總管上一次受姑娘的恩典保住了總管之職,正思無處報答,見奴婢去尋他,甚是關心。於是將齊寶灌醉,又許他去幹淨些的地方當差,這才問出,原來慧嬪接管內阜院後,齊姝去哀求慧嬪。慧嬪便命人打得輕些,齊寶叔侄得了慧嬪這樣的恩惠,還不唯命是從麼?”
我問道:“齊寶可說謠言是齊姝奉慧嬪的命令傳出去的?”
芳馨道:“這倒沒有。商總管說他問了許多次,想來齊寶身為賤役,不知道慧嬪究竟命齊姝做什麼。”
心中窒悶,風這樣大,卻有些透不過氣了:“除非齊姝肯親口承認,否則依舊無用。”
芳馨道:“不錯。所以奴婢剛才去了齊姝的綠煙閣。”
我先是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,忽而心念一動:“剛才?”
芳馨道:“奴婢帶了好些吃用的物事送給溧陽公主,又說了好半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