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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8部分

而泣:“你可算回來了。”凝目半晌,又欣慰道,“雖然瘦些,精神卻還好。”

我雙眼一熱:“李大人和執事們都對我十分照顧。”復又悄聲道,“再說小時候又不是沒有坐過牢,這也算輕車熟路了。姐姐不必擔憂。”

玉樞一怔,在我肩上虛拍一下:“你就愛胡說!”說著微現羞赧之色,“那一日我在定乾宮苦求不果,無奈之下,去章華宮尋穎妃,請她看顧你。誰知她連日事忙,竟不得空說話。好容易傳話進去,她身邊的淑優只回說知道了,會派人去看你的。我只當她是應付我的,還生了她氣。”

我深為感動,又不覺好笑:“穎妃總理宮禁,姐姐要體諒才是。”

玉樞道:“她果真派人去看你了麼?”

我微笑道:“這是自然。若不是穎妃成全,芳馨如何能在夜裡進掖庭獄瞧我?”說著目光越過她的肩頭,果見芳馨站在眾人之後,含淚而笑。素衣如雪,踟躕天心,縹緲獨立,柔光彌遠。

小蓮兒勸道:“大人在掖庭獄甚是辛苦,這裡風大,還請快些回宮。”

玉樞拭淚道:“正是。聖上也說,讓你好好在漱玉齋歇息幾日,不必著急去御書房上任。”

玉樞未施脂粉,面色微黃,眼下兩道墨青,雙頰翻起雪屑一樣的兩片。這些日子,她定是吃睡不寧,以淚洗面。心中暖流激盪。回宮多日,到此刻方覺,我在這宮裡再不是孤身一人。

玉樞親自將我送回了漱玉齋,這才回宮。芳馨重新鋪排了飯菜,服侍我用午膳。飯罷少歇片刻,便燒水沐浴。待長髮乾透,天已黑了。我斜倚在榻上,漫不經心地賞畫,又命綠萼將我在掖庭獄中默寫的絕句拿來。

芳馨正抱了一盆水仙進來,見我正在看詩,便笑道:“奴婢聽李大人說,姑娘在掖庭屬,一得空就要讀書寫字,果然不錯。”

我淡淡一笑:“獄中無聊,勞作枯燥,最易消磨人的志氣。若無書史充室,詩畫悅目,慨歌盈耳,推陣娛智,可不要悶絕麼?”

芳馨笑道:“姑娘的肚子裡裝著滿滿的書史詩畫,便沒有書,也悶不絕的。”

我側過身,將那篇絕句丟入炭盆之中。指尖有枯焦的慵懶,那張紙自掌心飄落,被火焰輕舐,柔軟地屈作一團。凝練的黑與廣闊的白,雲蒸霞蔚般雄壯豔麗,魂魄相依般清奇孤絕,一併都散去了。

芳馨驚呼:“好好的一篇詩,姑娘為何燒了它?”

我張一張五指,叉著腦後的長髮道:“這是我在獄中寫來計日子的,一天一個字,這是頭二十天的。”

芳馨嘆息道:“雖是虛驚一場,將這詩留念,也未嘗不可。”

我搖頭道:“‘往者不可諫,來者猶可追。’留在心裡的若越來越淡,又何必在意身外之物。”

芳馨調弄水仙的指尖一滯,凝神復又失神:“什麼事會越來越淡?什麼事會越來越清楚?”

我淡然一笑:“古人云,當‘記人之功,忘人之過’。於人君,於黎庶,於他人,於自己,都是一樣的。”

芳馨沉吟道:“記人之功,忘人之過……”

我見她出神,不由好奇,然而終是沒有問出口。芳馨轉過身來,眼睛微紅:“如何‘忘人之過’?若忘不了,又當如何是好?”

笑意微涼,炭盆中的火苗亦蟄伏不語:“選擇恕道,雲淡風輕。”

芳馨道:“這未免太難。”

窗上的雪光掩映眸中的冷光,我又道:“以牙還牙,以眼還眼——之後,自可忘人之過。”

芳馨搖頭道:“這……也不易。”

我垂眸,伸著腰肢懶懶道:“以德報怨、以直抱怨自然都是不易,所以眾人都愛以怨報怨。徒耗心力,於事無補。所以,不如都忘了吧。”

芳馨看一眼炭盆,若有所悟:“那姑娘燒這詩,是……”

心中滿是安寧妥帖,我伏在枕上,右手垂在塌下用鐵鉗緩緩撥弄著紙灰:“《詩》曰:‘無言不讎,無德不報。’唯在心耳。”

芳馨露出不解的神情,卻沒有追問,只是對著水仙花呆了片刻,道:“姑娘的教誨,奴婢謹記。”

水仙修葉清疏,花朵黃白相錯,金盤銀盞立在葉脈盡頭,顫巍巍如青萍之末。我坐起身,反手挽起頭髮:“姑姑今夜似有心事。”

芳馨從小屜子裡摸了一把桃木梳子,走過來攏起我手中的長髮。指尖在鬢邊如春風拂過,漾起一片清香:“奴婢並沒有心事,只是想起了年輕時候的一些往事。”

我好奇道:“我從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