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那是枉費心機呀。你現在走,今天的事我不與你計較,你還是老老實實回到學校接受改造,重做新人吧!他又轉身對坐在椅子上、頻頻翹動擱在膝蓋上的左腿、得意地格格笑著的汪鳳綺,故意眨眼笑了笑,親暱地說,鳳,我們回房歇息吧,別讓這瘋狗亂吠,掃了我們的雅興。說完,就去挽她的手臂。
柳沛雲萬萬沒有想到,自己過去千方百計成全姚令聞,他竟然狼心狗肺,這般喪心病狂地凌辱她。不知從哪裡迸出了一股那麼大的勁,瘦弱的她,竟如受傷的猛虎那樣撲過去,拽住姚令聞。莽高莽大的姚令聞,竟一時心虛,如一堵窳敗的土牆,受到這股強力的衝擊,啪啦一聲,塌泥跌倒在地上。柳沛雲海嘯般地怒吼道:
姚令聞,你血口噴人,就不怕天打雷劈?虎毒不食子,你把自己的骨肉汙衊為野種,你,你還是人嗎?
野種,難道不是嗎?姚令聞猛力推開她,爬起來,撣了撣衣上沾的灰土,也惱怒地說,是不是野種,你最清楚。我們結婚後,異地分居,兩年中我們有幾個晚上聚在一起?開始我想把你調到附中來,你死活不同意。你偏要與尚文、賴昌胡攪在一起。就是劃了右派,你還要和餵豬的鬼混。聽說那個餵豬的傻大頭,對你還滿有情義,天天用荷包蛋供著你。你說說,你肚裡的種究竟是誰的?算不算野種?你回答,你回答呀!柳沛雲,你明知自己是被人扔掉的破鞋,人人都能乘坐的公共汽車,偏偏要纏著我不放,要把我也拖入爛泥坑。告訴你,如今老子與你清水淘白米,沒有一絲一毫的瓜葛。你再要胡攪蠻纏,我就對你不客氣!說著就拽著倒在地上的柳沛雲的頭髮,往門外拖。這時,姚母也站起來用腳踢,氣咻咻地說:
你算什麼東西,一個右派分子,竟敢在烈士家裡撒野!我打死你,打死你!
柳沛雲給拖到門外,她掙扎著站起來,眼中冒著忽忽的怒火,嘴裡擲出鐵硬的輕蔑的話:
什麼烈士家庭?簡直是魔窟,是狼窩。你們通通是魔鬼,是豺狼虎豹!是我瞎了眼,是我一相情願,錯將魔鬼當美女。我走,別拉我,別弄髒了我的衣裳!柳沛雲用力掙脫了姚令聞的手,向幽暗的山洞似的巷子裡,大踏步地走去。此時,一直坐在椅子上翹腿、用鄙夷的目光瞧著柳沛雲的汪鳳綺,也加入了這魔鬼的二重唱。她揮了一下那白如嫩藕的手臂,嗲聲嗲氣地說:
沛雲啊,別這麼氣急敗壞嘛!畢竟我們前後都是同出一個師門,都是洪家鷁爹的門生,何必說得這麼難聽。今晚,你一個死右派,是找不到棲身之所的。這一帶旅店我很熟,要不要我幫你去找一家?如今治安抓得很緊喲,如果你在街上像蝙蝠一樣夜遊,那麼,地獄之門就會向你敞開呵。
接著,巷子的那端響起了劈劈拍拍的腳步聲。這邊也迸灑出哈哈哈哈的狂笑聲。汪鳳綺突然忍住笑聲,板著臉,沒好聲氣地對著黑巷子說:
真是狗咬呂洞賓,不識好人心。哼!拒絕我的幫助,那你就真的成了丟在路旁的爛草鞋,人人能乘坐的公共汽車,亂墳堆裡的野鬼孤魂了。哈哈,哈哈。慣於在羸弱者的痛苦的基地上,精心構建自己歡樂的亭榭的汪鳳綺,此時真是愜意極了。她信手開啟留聲機,頃刻,房子裡就塞滿了《康定情歌》的優美的旋律:
跑馬溜溜的山上,一朵溜溜的雲喲!端端溜溜的照在,康定溜溜的城喲。月兒彎喲彎喲,康定溜溜的城喲。
李家溜溜的大姐,人才溜溜的好喲!張家溜溜的大哥,愛上溜溜的她喲。月兒彎喲彎喲,愛上溜溜的他喲……
伴著歌曲的旋律,汪鳳綺特意將自己的長辮子甩到姚令聞的臉上,乜斜著饞眼,張開的蚌殼似的嘴裡,滑出的嬌滴滴的軟語,真比飴糖甘甜:
聞,今晚月兒不彎,可照進了我們綺窗。李家溜溜的大姐,人才又是這般地好。你,你這張家溜溜的大哥啊,究竟是愛,還是不愛?是要,還是不要?
她眯著能熔金鑠石的煬眼,張開了玉筍般的雙臂,靜靜地等待。牡雞的誘鳴,即刻蕩起了牝雞的心靈感應。好似孔雀開屏,姚令聞即刻敞開了港灣似的懷抱。有如兩顆強力的磁石,啪的一聲就粘在一起,摟抱啊,撫摩呀,叭叭地長時間地親吻呀!他那鷸鳥頭般的長舌插入了她那蚌殼般的嘴裡,貪婪地揉舔著殼裡的柔軟膩滑的蚌肉,她那蚌殼似的雙唇,像拔火罐似的,緊緊地吸著他的嘴唇。就這樣,鷸蚌長久地,長久地相持著,相持著。在他們看來,那種妙趣奇味,真是做了八輩子的神仙,也體味不到。江河為之赧顏,停止了流淌;風兒為之蒙羞,悄悄地歇息;明月鄙棄的目光,透過綺窗,憤怒地逼視著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