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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7部分

離他們,左派們對她也無可奈何,她能安安穩穩地教著小學。半年之後,兒子呱呱墮地,從此,她上侍母親,下育雛嬰,生活雖然艱難,但也應該比較寧靜。待過十年八載,雨過天青,他與黎疾再破鏡重圓,也還不錯。至於新荷,她並未與我結婚,雖然過去似骨肉相連,一朝割捨,傷口淌血,不可避免。但事過境遷,傷口定然癒合,她會找到更好的歸宿。如此,雖然自己的心裡時刻滴血,但衷心地愛一個人,就要讓她獲得最理想的幸福,這樣做,應該是自己別無選擇的一種最佳選擇。

儘管我不斷地寬慰自己,儘管這事我處處往好的方面想,堅信池新荷已擺脫了我這魔鬼的陰影。可“抽刀斷水水更流”,在我每夜無休止的無可名狀的噩夢中,她的處境,依舊比被狼吞噬的可憐的小羊更可悲!春到人間,別的地方也許已百花吐豔,湖洲上也野草蔥綠,可我崩潰的的思想,仍然是一片荒漠。意想不到的事情終於發生了。

第六章(。dushuhun。)  夜茶品夢 13疏星傻眼,擬將玉體售知己;朗月作證,誓為情侶斬孽緣2

書香屋 更新時間:2010…3…5 10:11:26 本章(。dushuhun。)字數:2761

自投入勞動的兩年多來,每天沒日沒夜、累死累活地幹,憑冷暖才知冬夏,見花開葉落始識春秋,誰還去記那初一十五?這人啊,是個極其可憐的奇怪的動物,譬如一隻獵狗,在被猛獸撕開一個巨大的傷口、經歷著撕心裂肺的劇痛的時候,汪汪狂吠,但只要獵人啖以些許食物,它就會愉快地搖尾乞憐。又如一個捱打後疼痛萬分的孩子,只要獲得母親溫柔的撫摸,就破涕為笑。今年五一勞動節,破天荒放了一天假,凡離家近、家中有父母妻兒、一天之內又能往返、過去被拴得牢牢的萬惡不赦右派,也可以回家。第二天,他們回到農場,就掃卻了黑慘慘的寡婦臉上的愁雲,展現出燦燦的春花似的笑容。傍晚收工,正值夕陽西下,霞光滿天,在風吹綠草、蕩起的碧波中,蒙古包似的牛棚前,琴聲悠揚,笑語喧喧。我歿了父母,又無妻兒,沒有回家的資格,就只能鑽進墳墓似的牛棚,再鑽進墳墓似的被窩,重溫舊日的噩夢。此刻我只覺得潰爛的傷口的裂肺椎心似的劇痛,沒有察覺一絲一紋值得愉悅的事。這天傍晚,我就倒在牛棚旁的草叢中,板起黑慘慘的寡婦臉,捧著本《南華經》,靜觀塵世紛擾俗務,閒聽荒野謳啞絃歌,我真深深歎服莊夫子的徹底的解脫。他喪妻,秦佚悲慼戚地前往弔慰,而他竟情切切地鼓盆而歌!反說什麼,“適來,夫子時也;適去,夫子順也。安時而處順,哀樂不能入也。”我慶幸自己在這個世界上,如今沒有什麼可牽掛的,如遠在天邊的斷線的風箏,上不沾天,下不著地,赤條條、光溜溜的一個。我不是莊子,沒有妻子可歿,秦佚也不會來弔慰我。嗡嗡如蜂釀蜜、嚷嚷似蠅爭血的人間,應該與我無干、無緣。解脫的條件,我應該遠遠勝過莊周。我且葬身草叢,埋頭書中,去尋覓超然物外的哲人的足跡,感悟這世事無常的人生真諦,哪管它寰宇中還有春夏秋冬。

此時,一個奇異現象出現了。一個疲憊已極人,像喝醉了酒似的人,循著人們用腳板磨光的草叢中的路,踽踽地蹣跚著,跌跌撞撞地向我們的“蒙古包”走來了。近了,只見她衣著整飭,身段苗條,是張新面孔,她分明是個超塵脫俗的女子。大家都非常詫異,我們這裡沒有多情的劉海哥,怎麼竟招來了胡大姐?這麼只高貴的鳳凰,怎麼會到草叢裡來覓俗不堪耐的山雞?何況這草叢中,如今連可尊敬的左派不屑一顧的山雞都沒有,盡是些烏龜王八般的右派!再退一步說,即使這裡還有那麼一隻兩隻折斷了翅膀的山雞,他們不也剛剛探問鳳凰回來,鳳凰怎麼會接踵來?在階級鬥爭烈火沖天燒、人情薄如紙的今天,濃情竟能這般如膠似漆,哪個幸運的王八還能走這種桃花運?不過,我覺得自己不是牛郎,沒有織女過鵲橋來與我會七夕。我沒有同伴們翹首企望的興趣,將自己的身軀隱沒在草中,埋首《南華經》,窮覓莊周化蝶的逸樂。但是別人不似我六根這麼清淨,這種奇特的事兒當然震懾了他們的靈魂,他們放下了手中的書,擱置了剛彈的琴,終止了高唱的歌。立即湊過去,爭著殷勤地笑著,懇切地問:

“喂,女同志,看你疲憊的樣子,定是遠道而來,辛苦了。請問,你找哪一位?”他們覺得自己是右派,呼她做“同志”,名不正,言不順,很有些不妥;但是非親非故,喚她姐妹,更覺得彆扭拗口。反覆斟酌,最後別無選擇,只好還是尷尬地稱她作“同志”,特意在“同志”上冠以“女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