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刀說到此,已然行至一座石拱橋上,憑欄而立,望著橋下流水,怔怔出神。
陳平也相陪在側,心中百感交集。
耗畢生精力去修真,所為者,無非步天成仙,進而永生。也許,死亡對於修真者而言,比普通人,更加遺憾恐懼吧。
忽然想起楊欣似乎也已經三百多歲,時日,也是無多了。
修真無時間,一二百年,當真是匆匆而過的。
陪著御風刀站了一會兒,陳平忽然問道:“師兄,倘若你到了應無痕這般境地,會如何?”
御風刀一怔,微微搖頭,道:“遺憾吧。”
“你修真,也是為了成仙嗎?”
“起初不是,不過但凡踏上修真道,大概沒有不想成仙的了。哪怕他修真之前已經窺破紅塵,淡薄生死了。”
陳平對此倒是很贊同。
真到了這一步,已經不是貪婪或者貪生怕死了,而是一種不甘心,不甘功虧一簣。
彷彿隱約之間,能夠聽得似遠似近有那琴聲傳來。悠揚又略帶傷感的琴聲掠過連綿屋宇,幾乎傳遍全城。
這是用真元力彈出的琴聲。
琴聲漸高,先如小溪潺潺,再如江河滾滾,繼而波瀾壯闊,恍若那飛仙瀑水傾瀉而下。水入長河,激流洶湧,又漸漸緩和,最後卻如連綿細雨,擾人心魂。
“唉。”陳平嘆一口氣,卻笑了起來。看到御風刀探究的眼神,陳平說道:“量力而行吧,何必在意什麼生死,能跟師兄這般人物同門修行,餘甚欣慰。”
御風刀也跟著苦笑了一聲,說道:“我又算得什麼人物。倒是這彈琴之人,修為不低,想來是個人物。”
“不知是哪家的小姐。”陳平笑道。
“不能是男人嗎?”
“呃,聽此琴音,有點兒多愁善感之意,應該是女人吧。”
“未必。”
“且去看看。”陳平忽然玩心大起,一把拉住御風刀的手,大笑著快步循那琴聲而去。
行不多遠,琴聲漸漸愈發清晰,卻是從城中一座大宅之內的水榭之上傳來。
遠遠看去,可見那水榭閣樓上,一個身穿雪白長衫之人,正在端坐撫琴。離的太遠,以陳平的修為,卻也看不出那人額頭是閃電抑或六芒星。
御風刀的修為,在陳平之上,只是凝神看去,便淡然道:“男人。”
陳平訕笑一聲,說道:“這個男人,倒是多情的很啊。”
“還是熟人。”御風刀忽然又道。
“嗯?”陳平有些疑惑,再看那閣樓上之人,仍舊看不真切他的相貌。
那琴聲忽然戛然而止,撫琴人站起身,朝著陳平和御風刀這邊飛身而來,未到近前,便聽到了一聲欣喜的喊聲:“陳前輩!”
陳平愣了一下,不用再去看,他也已然聽了出來,此人竟然是步君曉。多日不見,這步君曉竟然愈發的瀟灑倜儻,美豔不可方物了。
青絲高束,膚如凝脂,一身錦袍玉帶綾羅衣,眉掃春山,眸橫秋水,天生一種風流態,便是丹青畫不真。再添喜上眉梢,又有蕭瑟於眸,風流之間,卻又多了這般倦怠滄桑。
“前輩,何其幸哉,竟在此處逢得前輩。”步君曉連連做了三揖,顯然對陳平恭敬有加。有路過修真者識得步君曉的,均露出狐疑神態,不知這一向傲氣十足的步家公子,何以對一個普通人如此禮遇。
陳平上下打量了步君曉一眼,才笑道:“你怎麼在這?”
步君曉說道:“前些時日去輪迴域尋前輩不得,便回到家中,正逢應叔叔過壽,奉家父之名,前來賀壽。”
步天情和應無痕相同,也已經到了關鍵時刻,此時正在潛修,自然是無暇前來祝壽了。況且步應兩家,關係匪淺,此番儀式客套,家主不來,也是無妨。
陳平聽得步君曉之言,不由奇道:“你去輪迴域找我?做什麼?”
步君曉正待說話,看到御風刀,又見圍觀諸人甚眾,卻道:“前輩,先過府中吧,應叔叔很想結識前輩的。”
陳平猶豫了一下,心底不太情願跟陌生人應酬。前世做生意很那些陌生人逢場作戲雖然慣了,可他到底也是不喜歡這種虛假客套。
御風刀卻忽然說道,“也好。”
陳平一怔,也自訕笑,示意步君曉領了他們進去。
此時應家大宅內外,已然聚集了許多修為高低不等的修真者。其中大多不過旋照、沐浴,築基者寥寥,築基以上,更是罕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