斷力並不亞於孫文,他清楚知道,要維持天威,必須藉助於紫禁城的鳳閣丹墀。從南向北走,過了淮河、秦嶺一線,就進入溫帶季風氣候的北方了。這裡四季分明,春季乾旱風沙大,夏季炎熱雨水多,冬季千里冰封,萬里雪飄。華北是農業地區,以種植小麥、雜糧、棉花為主,工商業十分落後,除了大運河之外,幾乎沒有什麼內河航運,農村的交通工具,有錢人用馬車,窮人用獨輪推車。長途販運的距離,能跑上300公里就差不多是極限了,因為超過這個距離,運費就比貨物本身的價值還要昂貴了。
北京位於華北平原的北端,坐落在永定河的沖積扇脊之上。西部連線太行山脈,東面是京杭大運河的起點,南面是一片平疇,北部為燕山山地。再往北去,就是漢代以來中原的大患——匈奴的地盤了。匈奴性情強悍,工騎善戰,主要活躍於外蒙、熱河、察哈爾、寧夏四省,及陝西、甘肅北部,直至天山以北、阿爾泰山以南大部地區。
秦始皇築長城,是要防止北方遊牧民族南侵。漢朝與匈奴連年征戰,也是為了爭奪西北地區——甘肅的樓蘭、月氏、烏孫諸國地盤,打通陸上絲綢之路。
秦時明月漢時關,萬里長征人未還。表面上看,中原漢人與北方遊牧民族是世仇,但實際上,不是冤家不聚頭,無論地理與文化,兩者都是互相糾纏,犬牙交錯,既互相依存,又互相競爭。在中原同化四夷的過程中,胡服騎射的文化,也在不斷改造著中原文化的基因。
早在春秋、戰國時代,北京就是燕國國都,遼置陪都於此,金正式建都,公元1421年,大明王朝的首都從南京遷到北京,從此改變了中國地緣政治的格局,奠定了北京在政治版圖中至高無上的地位。“皇天眷命,奄有四海,為天下君”。在以後的六百年間,北京一直是中國最大的政治、文化中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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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節:大國的迷失(41)
作為一個帝都,北京理所當然地被視作皇權的象徵。它承擔著向溥天之下、率土之濱推廣政教風化的使命。為了完成這一任務,建立龐大的官僚體制,是勢不能免的。在兩千年的歷史裡,這一體制經過不斷的自我完善,到了明、清兩代,已經漸臻盡善盡美了。
在政治上,官僚體制的最大作用,就在於“輔弼和諧其政”,即協調君臣之間的關係。它透過複雜的、重疊的、互相牽制的政府機構和繁瑣的公文程式,起到生剋制化的作用,使雙方都不至於逾越綱常。
不管今天看來,官僚體制如何顢頇、腐敗,如何可惡,但它是社會文化體系的必然產物,卻無可否認。令人困惑不解的不是它何以產生,而是它何以偏偏產生於北方?有人說,凡是建都南方的王朝都是短命的,而建都北方的王朝卻大多長命百歲。是不是北方有一種特別適合皇權政治生存的人文環境?
在南北雙方的談判過程中,孫文一再強調,在南京建都,不僅是他個人的意見,南北主張共和、疾惡於舊日腐敗官僚政治的人們,都會同意。
然而,在北方人看來,國都乃數百年根本所在,也是他們的權力所及,決不能輕議變遷。他們並不歡迎帶有新思想的南方人,而南方人對北方腐敗的官僚氣氛,也覺得格格不入。廣東籍的外交家伍廷芳曾警告剛剛來北京的美國公使:“你抵達那個巍峨的北京城之後,要當心,那兒的空氣是沉悶的。那氣氛似乎會把人壓倒,使他們變得保守。看來沒有什麼人抵抗那種力量!”
對於南下就職,袁世凱是決不會答應的。
他聲稱南方人以虛榮厚禮誘他就範,乃調虎離山計。北方有軍隊幾萬,皇族旗丁的處置還未妥帖,他決不能離開,寧願辭職回鄉下,把這破天荒的總統讓給賢者。袁大頭身邊的謀臣也紛紛獻策,那怕和南方開戰,也不能到南京就職。自古以來,只有西北可以制東南,而東南不能制西北,地利使然,不可改變。
“他們一定要我到南京,就讓他們來接收北方軍隊。如果他們有本事接收北方軍隊,我就心甘情願地到南京就職。”在2月15日給南京政府的電報中,袁世凱就以這個作為不能南下的理由。為了證明不是虛聲恫嚇,北洋軍隊在北京、天津、保定搞了一次“兵變”,大肆焚掠,最後南方人向他屈服了。
儘管人們知道,那個死守帝都的政府,是社會發展的一大障礙,但迄今為止,還沒有人找到一條根治惡疾的良方妙藥。這種政治制度,成了近二百年無數流血革命的直接誘因,但每一次革命,除了製造一批新官僚填補被推下臺去的舊官僚遺下的空缺,幾乎完